沈清漪有孕的消息,如同被严密包裹的琥珀,在椒房殿内小心珍藏,未泄分毫。对外,皇后只因前段时日劳心宫务,凤体微恙,需静养调理,晨省暂免,一应事务皆由掌事宫女云岫并几位心腹太监内外传递,六尚局与内务府的汇报也改为了三日一总禀。
然而,深宫之中,从无真正的秘密。尤其是帝王的注意力,一旦聚焦,便细密如网。
御书房内,萧珩批阅奏折的朱笔微微一顿。他想起昨日去椒房殿,沈清漪虽强打精神,但那眼底一闪而过的倦色与下意识护在小腹前的细微动作,并未逃过他的眼睛。她推说是累,但他深知她的心性,若非实在不适,绝不会轻易显露脆弱。
“周全。”帝王声音平淡。
首领太监立刻躬身近前:“奴才在。”
“皇后近日饮食如何?太医署谁去请的脉?脉案呈来朕看。”
周全早有准备,低声回禀:“回皇上,娘娘饮食似乎较往日清淡些,传膳次数也略少了。是太医院赵院判请的脉,脉案记录的是思虑过度、心血略耗,开了安神滋补的方子。”说着,便将一份誊抄的脉案恭敬奉上。
萧珩接过,目光迅速扫过上面工整却官样的字句——“脉象略浮,乃心脾两虚之兆,宜静养,忌劳神……”
他放下脉案,指尖在紫檀木案几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赵垣是老太医,说话行事最是稳妥周全,这脉案写得滴水不漏,反倒让他起了一丝疑心。若只是寻常劳累,何须劳动院判亲自前往,又何必如此谨慎措辞?
“朕记得,去岁江南进上的那批血燕,还有多少?”
“回皇上,尚有余裕。”
“全部送去椒房殿。再告诉御膳房,皇后近日需调养,一应饮食务必精细,用料上乘,若有丝毫怠忽,严惩不贷。”
“嗻。”周全应下,心中暗惊,皇上此举,恩宠意味极浓。
萧珩沉吟片刻,又道:“去查一下,近日各宫可有谁往椒房殿安插人手,或打听皇后病情。隐秘些。”
周全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皇帝真正的关切所在,低声道:“奴才遵旨。”
当日下午,皇帝的赏赐便流水般送入椒房殿,除了名贵的血燕,还有各色珍稀药材、绫罗绸缎,甚至还有几件精巧的玉器玩物,以示恩宠。
沈清漪看着那些赏赐,面色平静地谢了恩,心中却无半分喜悦,只有警惕。萧珩的赏赐从来都不是无的放矢。他是否察觉了什么?这是在试探,还是真的关切?
她吩咐云袖将赏赐仔细登记入库,药材交由赵院判查验后再用。
又过了两日,萧珩处理完朝政,信步至御花园散心,却“偶遇”了正带着宫女在赏梅的惠妃。
惠妃见到圣驾,连忙上前行礼,姿态温婉柔美。
萧珩随口问了几句闲话,目光掠过不远处嶙峋的假山,似是无意般提起:“皇后近日身子不适,宫中事务繁杂,你们也该多去探望,为她分忧才是。”
惠妃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与无奈:“臣妾前两日才去给皇后娘娘请过安,只是娘娘似乎倦得厉害,只略说了两句话便让臣妾等回来了。想来是前些日子清理宫务,耗神太甚。臣妾等看着,也是心疼,却不敢过多打扰娘娘静养。”她话语里强调了皇后“耗神太甚”、“倦得厉害”,却绝口不提具体病由。
萧珩听着,目光深沉,未置可否,只淡淡道:“她有分寸。”
当晚,萧珩并未翻牌子,只让周全将赵院判秘密召至乾清宫偏殿。
赵院判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心中忐忑,面上却竭力维持镇定。
萧珩并未叫他起身,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听不出喜怒:“赵垣,朕再问你一次,皇后凤体,究竟如何?”
殿内烛火摇曳,将帝王的身影拉得极长,投在墙壁上,带来沉重的压迫感。
赵院判额头沁出细汗,知道再也瞒不过去。他伏下身,声音发颤却清晰:“微臣……微臣不敢欺瞒皇上。皇后娘娘并非简单的心血耗损,而是……而是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只因胎像初稳,娘娘又似有顾虑,严令微臣保密,故此前次未曾实奏,求皇上恕罪!”
他说完,屏住呼吸,等待天威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未到来。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良久,萧珩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听不出情绪:“胎像可稳?”
赵院判忙道:“回皇上,娘娘脉象滑利有力,胎气稳固,只是近日确有些劳神,需好生静养安胎。”
“朕知道了。”萧珩语气平淡,“此事,依旧按皇后的意思,不得外传。皇后龙胎若有半分差池,朕唯你是问。下去吧。”
“微臣……遵旨!微臣定当竭尽全力,护佑娘娘与龙胎!”赵院判如蒙大赦,磕了个头,几乎是踉跄着退了出去。
偏殿内只剩下萧珩一人。他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唇角缓缓勾起一丝极深的、难以捉摸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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