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晴的身影随着那淡绿色的光晕消散在坤宁宫偏殿，空气中只余下淡淡的桃子香和一丝静谧。
小雄英看着姐姐消失的地方，大眼睛眨了眨，研究了一会儿桌上的点心，最终不敌浓浓的困意，小脑袋一点一点，小身子也软软地靠在了常氏怀里。
“英哥儿困了。”常氏轻声说着，温柔地抱起熟睡的儿子。
“嗯，带英儿下去歇息吧，你也累了一天了。”马皇后温声吩咐。
“是，母后。”常氏抱着小雄英，对着朱元璋、马皇后和朱标行了一礼，在宫女的簇拥下，悄然退出了偏殿。
殿内，只剩下朱元璋、马皇后和太子朱标三人。宫人们早已被屏退，殿门紧闭，烛火摇曳，将三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雕梁画栋的墙壁上。
宫女重新沏了一壶热茶端上，茶香袅袅，却驱不散殿内沉凝的气氛。
朱元璋端起茶杯，却没有喝，深邃的目光在跳跃的烛火中明灭不定。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妹子、标儿，今日之事“匪夷所思，咱不信，又不敢不信……”
放下茶杯，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有一点倒是与当年刘伯温那老小子留下的只言片语有几分吻合，大明国祚兴衰起伏，确有定数。”
马皇后轻轻叹了口气，端起茶盏，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起的茶叶，温婉的声音带着一丝忧虑：
“重八，知晓未来，是福是祸尚未可知，朱姑娘的所言和神异手段层出不穷，所言后世之事应当不会骗咱。只是……”
秀眉微蹙，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朱姑娘所说终究太过片面！方才她也道出老二、老三也早逝，却未曾细说缘由！此事，绝不会如她所言那般简单。我想应是你晚年时，朝局动荡，不得已而为之！甚至其中隐情后世也不得而知。”
朱标闻言，立刻点头附和，神情凝重：“母后所言极是！”
“父皇！若朱姑娘所说为真，那大明未来之变局绝不会如此简单！父皇定下祖训立嫡‘立长’，以固国本。
晚年却违背祖训，其中定有不得已之苦衷！熥儿即便如朱姑娘所言，庸碌无为！若有父皇亲自教导、有良臣辅佐，做个守成之君应当无碍，何至于引发那般滔天巨变？！”
朱元璋听着妻子和儿子的话，没有立刻回应。低着头，浓密的眉毛紧紧锁在一起，在咀嚼着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朱元璋手指敲击桌面的沉闷声响。
许久，朱元璋猛地抬起头，眼中那翻腾的复杂情绪已然沉淀，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看向马皇后：
“妹子你早些歇息，今日……劳神了，咱与标儿要出宫一趟莫要……等咱……”
“出宫？”马皇后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和不解，“重八？这么晚了？你要带标儿去哪儿？何事如此紧急？”
朱元璋却没有解释，只是对着虚空沉声唤道：
“毛骧！”
“臣在！”一个低沉沙哑、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殿内一处阴影中响起！紧接着，一个穿着普通内侍服饰、面容普通却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子，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中，躬身行礼。
朱标心头猛地一跳！毛骧！仪鸾司指挥使！父皇最隐秘、最锋利的刀！他……他竟然一直潜藏在殿内？！
朱元璋看也没看毛骧，声音冰冷而简洁：“备车，派人先去城南老地方等咱！”
“诺！”毛骧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躬身应诺，身影一晃，再次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马皇后看着丈夫那不容置疑的神情，知道再问也无用。压下心中的担忧，起身道：“好，咱这就去为你和标儿准备常服。”话毕随即快步走向内殿。
不多时，朱元璋和朱标已换上了一身普通的深色棉布长衫，如同寻常富户人家的老爷和少爷。
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悄无声息地从皇宫侧门驶出，融入应天城沉沉的夜色之中。
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辘辘前行。车厢内，朱元璋闭目养神，手指依旧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朱标坐在对面，心中充满了巨大的疑惑和不安。
父皇深夜带他出宫，去城南？去做什么？见谁？
几次想开口询问，但看着父皇那沉凝如水的侧脸和紧锁的眉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车厢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马车出了南城门，沿着官道行驶了一段，便拐上了一条偏僻的乡间小路。颠簸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处远离村落、掩映在竹林深处的农家小院前停了下来。
“老爷，到了。”车外传来毛骧低沉的声音。
朱元璋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率先推开车门，跳下马车。朱标连忙跟上。
眼前是一座极其普通的农家小院，篱笆墙，泥土地，主屋是一间低矮的茅草屋，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烛光。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和几声遥远的犬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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