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修炼转瞬即逝,赤霄与这片苦寒之地生出了奇妙的默契。
沧溟依旧早出晚归,身影常在晨雾或暮色里一闪而过。
这日黄昏,沧溟踏着风雪回来,刚到洞口就顿住了。
雪地上有凌乱的爪印,混着暗红的血,一路拖进洞内。
洞口歪倒着一只雪雕,翅膀张得老大,羽毛上凝着冰,显然已经没了气息,它比寻常雪雕壮硕近一倍,想来是崖顶的雕王。
而岩洞深处,赤霄正蹲在火塘边,手里举着根削尖的木棍,上面串着块烤得焦黄的肉。
火焰舔着肉皮,油脂滴在火里,溅起细碎的火星,混着浓郁的肉香漫出洞外。
“你回来了!”赤霄满心欢喜地抬头,一眼便望见了他。
她手举着一串香气四溢的肉串,快步迎上前去,满心欢喜地递到他面前,说道:“今天真是运气好呢,我恰巧撞见这雕王快要死了,我见它如此可怜,扔掉实在太可惜了,于是就……”
然而,赤霄的话还未说完,便感受到一阵寒气袭来,似乎把赤霄的话冻住了。
“赤霄。”
沧溟的声音低沉而又冷漠,“你在干什么?”
赤霄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沧溟,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在烤肉啊……你看,这肉烤得焦香四溢的,肯定特别好吃。”
“你杀了它?”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冰冷而颤抖,让赤霄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的目光落在了雪雕的尸体上,那是一只曾经翱翔在天空中的美丽生灵,如今却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赤霄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她想说些什么来解释,但是声音却发不出来。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从未见过的失望,那是一种深深的、无法言说的失望,让赤霄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样。
“它们陪你在风里练了三年?”他的声音依然颤抖着,带着一种无法抑制的悲伤。
赤霄知道,他说的是那些雪雕,那些曾经与她一起在风中飞翔、一起训练的伙伴们。
“我没杀!”赤霄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猛地站起来,手中的肉串因为她的激动而晃了晃。
“我发现它时,它的翅膀已经断了,血都冻成冰了,眼看就活不成了!我只是……只是帮它早点解脱!”
赤霄的声音在寒风中回荡着,带着一丝绝望和无奈。
她从小在锈巷长大,那里是一个充满了贫穷和饥饿的地方。
在那里,弱肉强食是生存的法则,人们为了一口吃的可以不择手段。
饿极了的时候,别说快死的鸟兽,就是墙角的老鼠,也能被她烤来填肚子。
在她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生存本能,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然而,沧溟的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一样,直直地刺向她,让她无法躲避。
“若有一日,我濒临死亡,你是否也会这样,‘帮’我提前结束痛苦?”他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穿透了赤霄的心脏。
赤霄愣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沧溟会这样问她。手中的肉串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啪”地一声掉在了火里。
雪雕是畜牲,是食物,是训练时的“道具”;而沧溟是沧溟,是教她修炼、护她周全的人。这两者怎么会一样?他怎么会这么想?
她张了张嘴,想辩解,却被沧溟眼里的“哀其不幸”堵住了喉咙。
那眼神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怎么也教不明白。
沧溟没再说话,转身走出岩洞。
风雪瞬间吞没了他的身影,白衫在暮色里一闪,便消失在崖顶的浓雾中,连句告别都没有。
“沧溟!”赤霄追出洞口,风卷着冰粒打在脸上,疼得她睁不开眼。
她想喊他回来,想告诉他自己不是故意的,可喉咙像被冻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雪地上,瞬间冻成了冰粒。
她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突然空了一块。
这三年,她一直努力追着他的脚步,想要离他近一点,可原来,他们终是不一样的。
他生在幽冥宫,是高高在上的圣子,从未为一口吃食发愁。
他的悲悯是天性,是站在云端看众生的从容。
可她不是,她是从锈巷的泥里爬出来的,为了活下去,她跟野狗抢过食,跟赖胖子打过架,她的生存法则里,从来没有“对将死的畜牲讲慈悲”这一条。
洞里的火渐渐弱了,肉香散去,只剩下焦糊的味。
赤霄蹲在火塘边,看着火焰一点点熄灭,最后缩成一小堆灰烬,岩洞陷入彻底的黑暗。
风里隐约传来埙声,呜呜咽咽的,像谁在哭。那是沧溟的调子,可这次听着,却比崖顶的罡风还要冷。
她想,他大概是真的厌恶她了。厌恶她的粗野,厌恶她的生存本能,厌恶她永远达不到他的高度。
一夜无眠。
天刚亮时,赤霄起身,脱下身上那件月白长衫。
她换上自己那件被咬烂、又缝补过无数次的赤红劲服,破洞的地方露着皮肤,却让她觉得踏实。
她最后看了一眼岩洞,石桌上还放着他昨天带回的青果,亮晶晶的,像没化的冰。
然后,她转身,一步一步走下风蚀崖。崖顶的风还在吹,雪还在下,只是这次,再没有那个银发的身影,会在她身后,为她挡住最烈的那阵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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