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闪了一下,又暗下去。
苏然盯着它,手指还悬在半空。刚才那条“检测到可用网络”的提示像是个恶作剧,连重试按钮都没来得及反应就彻底熄了火。他把手机翻过来检查防水袋有没有进水,确认无误后叹了口气,像被抽走了一截力气似的靠回身后那根水泥柱。
风从林子深处吹过来,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像是铁锈混着湿土,又有点像旧仓库里放久了的金属工具。他抬头看了看天,树冠已经把阳光割得七零八落,地上斑驳的光影比刚才淡了不少。
不能再瞎走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之前不是一直嚷着“哪怕爬也要爬出去”吗?可现在,脚底发软,喉咙干得像要冒烟,背包带子勒着肩膀的位置开始隐隐作痛。他知道,再这么漫无目的地转圈,天黑前别说出路,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低头看了眼那个半掩在草里的井口,黑洞洞的,像一张没闭上的嘴。刚才那一瞬间真动过念头——要不要下去看看?说不定底下有通道,通到什么地方。但只是一秒,就被自己摁了回去。
谁家正经逃生路线是从这种地方钻的?万一下面是断的,一脚踩空,连呼救的人都没有。直播翻车可以剪辑,命要是没了,连剪的机会都没有。
他往后退了两步,离井口远点,然后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拉开背包拉链。
水还剩大半瓶,够撑一天,但如果找不到路,一天也没用。手电筒按了一下,亮了,电量指示灯是绿色的,能用。保温毯折成巴掌大一块,塞在侧袋里,没拆封。他把它拿出来捏了捏,塑料壳有点硬,但应该没问题。
手机调成省电模式,关掉所有后台程序,只留录音功能开着。万一真出事,至少还能留下点生音线索。他对着麦克风说了句:“我现在在沉湖水库北边的禁区内,迷路了,信号全无,往东坡方向移动。”说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如果三天后没人找我,记得查这段录音。”
话音刚落,自己先笑了。
这哪是直播求生,简直是遗言预录。他把手机收好,顺手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还好在。刚才刻标记时用的就是它,现在还能当防身工具,虽然也不知道能防个啥。野猪?蛇?还是某个偷偷在这儿埋尸的变态?
想到这儿他又笑了一声,笑完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这么冷静地想事情了。
以前遇到麻烦,第一反应就是慌,然后刷弹幕问“家人们我该怎么办”。可现在没人能回答,弹幕不会飘,张峰不在,林悦也不在。他得自己拿主意。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重新背上包。既然不能靠电子设备,那就用最笨的办法。
苔藓长在哪边?书上说阴面多,也就是北边。他绕着几棵树转了转,发现大部分苔藓确实集中在左侧,而右侧树皮更光滑,枝叶也茂盛些。再加上地面整体呈缓坡往下,大概率低处才有出路。
“顺坡走,见河跟河,见路跟路。”他自言自语,“要是连河和路都没有……那就等天亮再看。”
他掏出小石块,在经过的树根旁堆了个三角形标记,不高,但足够显眼。风吹不太动,也不会被落叶轻易盖住。每走一段就留一个,确保回头能找到原点。
林子里越来越安静。鸟叫早没了,连虫鸣都稀稀拉拉。他走得很慢,一边观察地形,一边留意脚下。刚才摔的那一跤让他长了记性,真扭了脚,今晚就只能躺地上等天亮。
太阳明显偏西了,光线从金黄变成橙红,照在树叶上像撒了层薄铜粉。他估摸着时间,应该快五点半。再有两个小时天就全黑,必须在这之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继续往前?有可能走到更深的地方,越陷越远。万一坡下是悬崖或者沼泽,一脚踩进去就完了。可要是停下不动,夜里气温肯定降,单靠一条保温毯能不能扛住不好说。而且,万一有人来找呢?虽然目前没人知道他具体位置,但张峰迟早会察觉不对劲,林悦也会急。要是他在原地,至少还有被发现的可能。
他停下脚步,站在一处稍微开阔的坡地上,四周树木稀了些。前方是一片倾斜的岩层,裸露在外,表面布满裂纹。再过去又是密林,看不出尽头。
他掏出指南针看了一眼,指针还是歪的,晃来晃去,指向西北。可太阳明明在左后方,说明实际方向应该是西南才对。
“你干脆别指了,当装饰品吧。”他把指南针塞回口袋,懒得再看。
这时候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件事——上次直播翻车,是因为盲目相信导航软件,结果带着观众一头扎进死胡同。那时候他还嘴硬:“只要方向对,迟早能到。”结果呢?三小时原地打转,最后靠一个路过的环卫大爷才脱困。
那次之后他就学乖了:技术不可靠的时候,就得信常识。
而现在,常识告诉他,一个人在陌生山林里硬撑到底,不是勇敢,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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