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血！”
一个女知青尖叫出声，捂住了嘴。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那一抹雪地里的暗红上。
那颜色，在纯白的世界里，刺眼得让人心慌。
沐卫国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雪地里，被王秀兰死死扶住。
“添丁……我的儿……”王秀兰的声音已经不成调了，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瞬间在冰冷的空气里结成了冰碴。
天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到沐卫国腿上。“爹！那是不是我哥的血？我哥是不是被狼吃了！”
童言无忌，却最是伤人。
沐卫国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不敢想那个画面，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
“大家别慌！”苏婉的声音在此刻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有血迹，说明人就是从这里过去的！也说明……他还活着！”
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声嘶力竭的呐喊，像是一剂强心针，打进了濒临崩溃的沐家三口心里。
也让周围面露惧色的知青们重新振作起来。
“对！苏婉说得对！”高个子男知青立刻应和，“找到血迹是好事！起码我们有方向了！”
他用铁锹继续往下挖了挖，更多的血迹从雪层下翻出来，形成了一条断断续续的线，朝着黑风崖的方向延伸。
“这里有拖拽的痕迹！”另一个知青发现了新的线索，“雪被人趟开过，血迹是顺着这条路走的。”
沐卫国的脑子嗡的一声。
黑风崖！
那是村里猎人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地方！山势陡峭，野兽出没，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他的儿子，怎么会跑到那里去？
“叔，添丁哥肯定是去黑风崖了。”苏婉的判断冷静而迅速，“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必须马上跟上去！”
“可是……可是那里……”沐卫国嘴唇发紫，话都说不完整。
“没有可是！”苏婉打断他，“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要把他找回来！你们谁怕了，现在可以回去！”
她环视一圈，没有一个人动。
这些年轻的脸上，有害怕，有迟疑，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燃的血性。
“苏婉，我们跟你走！”
“对！救人救到底！”
“出发！”
沐卫国看着这些孩子，再看看扶着自己的妻子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子，他猛地一咬牙，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走！找我儿子去！”
搜救队再次出发，这一次，所有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血迹在风雪中断断续续，他们只能一边艰难地辨认，一边高声呼喊着沐添丁的名字。
而他们呼喊的人，此刻正蜷缩在一个背风的山洞里，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冷。
刺骨的冷。
沐添丁感觉自己的骨头缝里都在往外冒着寒气。
他身上的干粮早在昨天晚上就吃完了，为了活下去，他剥开松树粗糙的外皮，用力啃食着里面那层带着苦涩汁液的内皮。
那东西又干又硬，划得他喉咙生疼，却能提供一丝微不足道的能量。
渴了，就抓一把雪塞进嘴里。
冰冷的雪水流进胃里，带走了身体里最后一丝热量，让他忍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幸好，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生存知识还在。
他知道，在这种天气里，失温远比饥饿更致命。
在天黑之前，他拖着受伤的腿，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找到了这个只有半人高的狭小山洞。
山洞里，一小簇火苗正在顽强地跳动着。
这是他用身上带着的火柴，和搜集来的枯枝点燃的生命之火。
火光微弱，却驱散了洞里的一部分寒意，也给了他一丝心理上的慰藉。
洞口被他用大块的雪砖堵住了大半，只留了一个小小的通风口。
这不仅能防止风雪倒灌，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阻止夜间出来觅食的野兽。
夜，终于还是来了。
山里的夜晚，比白天更加恐怖。
风声尖锐得像是鬼哭狼嚎，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嗥叫，听得人头皮发麻。
沐添丁靠着冰冷的石壁，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火堆里的枯枝已经快要烧完了，火苗越来越小，光芒也越来越暗淡。
身体的温度在一点点流失，眼皮变得无比沉重。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睡一觉吧。
睡着了就不冷了，也不饿了。
这个念头充满了致命的诱惑，他几乎就要放弃抵抗。
不行！
绝对不能睡！
沐添丁用尽全力，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想起了那个总是偷偷给他塞馍馍的娘，想起了那个沉默寡言却把所有爱都放在心里的爹，还想起了那个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喊着“哥、哥”的鼻涕虫弟弟和刚上学的妹妹。
他们还在等他回家。
他要是死了，这个本就风雨飘摇的家，就彻底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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