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开走后,沐添丁不知道自己在站台上站了多久。
人群早已散尽,只剩下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打着旋儿。
杏花走了过来,天佑和天娇的眼睛都红通通的,显然是哭过了。
“回去吧,添丁。”杏花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担忧。
沐添丁没有回应,身体僵硬得一块石头。
他只是看着铁轨消失的方向,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苏婉走了。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子里反复冲撞,每一次都带来一阵钝痛。
她最后那一声呐喊,带着哭腔却又无比倔强,还在耳边回响。
“我学有所成,再回来回报你们!”
回报。
沐添丁的喉咙里泛起一阵苦涩。
他能给她的,只有几只野味,几担柴火。而她要去的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繁华世界,那里有高楼,有电灯,有她向往的知识和未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从今天起,就不再是这几百里山路,而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哥,我们回家吧。”天娇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妹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沐添丁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活过来的感觉。
他缓缓垂下眼,看着小姑娘仰起的脸,点了点头。
回到村里,一切都和往常一样,炊烟袅袅,鸡犬相闻。
可沐添丁却觉得,整个村子都空了。
他经过苏婉住过的那个小院,门上挂着一把崭新的铜锁,在夕阳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那扇门,再也不会有一个巧笑倩兮的身影推开了。
晚饭的时候,沐母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叹了口气。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婉丫头是个有出息的,这是好事。”
沐添丁扒拉着碗里的饭,味同嚼蜡。
是好事。
所有人都这么说。
他也应该这么觉得。
可心里那块被挖走的空洞,却在呼呼地灌着冷风,冻得他四肢百骸都疼。
一夜无眠。
天刚蒙蒙亮,沐添丁就起来了。
他从墙上取下陪伴他两年的猎弓,又拿上了那把锋利的砍刀。
“添丁,你这么早又要进山?”沐母披着衣服从里屋出来,一脸忧色,“你都好几天没好好歇息了。”
“睡不着。”他只吐出三个字,声音有些干涩,“进山转转。”
他需要做点什么。
什么都好。
他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被那种灭顶的空虚感吞噬。
沐母还想再劝,可看着儿子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和紧绷的下颌线,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那你当心点,早些回来。”
“嗯。”
山里的空气清冽,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湿润气息。
沐添丁走在熟悉的山路上,脚步却有些虚浮。
往常,他进山的目标很明确,是为了猎物,为了给家里添一顿肉,或是拿到镇上换几个钱。
但今天,他只是在漫无目的地走。
他不想打猎,甚至连周围的鸟叫虫鸣都充耳不闻。
他的脑子里,一会儿是苏婉在灯下看书的恬静侧脸,一会儿是她在站台上探出身子大喊的决绝模样。
她走了。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可心还是不听使唤地抽痛。
不知不觉,他越走越深,偏离了常走的小径,到了一片他也很少涉足的陌生山林。
这里树木更加高大茂密,藤蔓交错,几乎没有路。
他挥动砍刀,机械地劈开挡路的荆棘,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衣襟。
身体的疲惫,似乎能稍稍缓解心里的麻木。
在一处陡峭的山坡上,他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朝着旁边滚了下去。
幸好坡不长,他滚了几圈,就被一棵粗壮的老树挡住了。
后背重重撞在树干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撑着地坐起来,正准备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手掌却传来一种异样的触感。
不是柔软的泥土,也不是硌人的碎石。
而是一种粗糙、坚硬,带着金属质感的东西。
他低下头。
只见他手掌按住的地方,是一块深褐色的岩石,表面布满了铁锈一样的斑纹。
在常人眼里,这不过是一块平平无奇的丑石头。
可在沐添丁的脑海里,却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前世,他虽然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地质论坛的资深潜水员。
这种颜色,这种质地……
他心脏猛地一跳。
他立刻抓起那块岩石,仔细端详。
岩石很重,比同样大小的普通石头要沉得多。表面呈现出一种红褐色到暗灰色的过渡,有些地方还能看到细小的金属光泽。
沐添丁从腰间摸出一块更硬的石英石,在那块褐色岩石上用力划了一下。
一道清晰的樱桃红色的条痕,留在了石英石上。
赤铁矿!
而且是品位不低的富矿!
这个认知让他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扔掉手里的石头,疯了一样开始在周围的地面上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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