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无声地躺在林逸的掌心，薄薄的一张纸片，却重若千钧。那上面定格的他与陈浩交谈的瞬间，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他刚刚因李世伯认可而升起的些许温度上。
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急速蔓延，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跟踪。监视。
这两个词在他脑海中疯狂炸开，带着令人窒息的真实感。不是猜测，不是怀疑，是铁证如山！从他踏入那家私人会所开始，或者说更早，他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沈雨涵无形的视线之下。
他缓缓直起身，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捏着那张照片。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抬起头，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射向刚刚拿起外套、似乎准备离开的沈雨涵。
沈雨涵的动作顿住了。她看到了林逸手中的照片，也看到了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冰冷的愤怒。她脸上那完美的、浅淡的笑容，如同遇到阳光的冰雪，一点点消融，最终归于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她没有惊慌，没有失措，甚至连一丝被撞破的尴尬都没有。
她就那样站着，迎接着林逸的目光，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
餐厅顶层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璀璨的夜景沦为模糊的背景板，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对峙的、压抑到极点的张力。
“这是什么？”林逸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将照片举到两人之间，指尖因为用力而轻微颤抖。
沈雨涵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停留了大约两秒，然后重新抬起来，看向林逸。她的眼神依旧清澈，但深处却涌动着一股偏执的、不容置疑的暗流。
“如你所见。”她的回答平静得可怕，没有否认，没有解释，直接承认。
这种坦然的承认，比任何狡辩都更让林逸感到心寒和愤怒。
“你派人跟踪我？”林逸向前逼近一步，压抑的怒火在胸腔里翻滚，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从什么时候开始？从我认识你那天起？还是从我和博文住进那个出租屋开始？”
他想起了苏晓曼的突然出现和消失，想起了那个在华强北疑似司机的身影，想起了无数个感觉被人注视的瞬间……原来都不是错觉！
沈雨涵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林逸低吼，声音在空旷的餐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引得远处侍应生侧目，但又不敢靠近，“这关乎我的隐私，我的自由！沈雨涵，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你没有权力这么做！”
“自由？”沈雨涵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悲悯的弧度，“林逸，你觉得在深圳，在沈家和我父亲的注视下，你所谓的‘自由’，值多少钱？”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距离林逸更近，身上淡淡的馨香传来，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如果没有我，你早就被虎哥打断腿扔出深圳了。如果没有我，你连永盛电子厂那个泥潭都跳不出来。如果没有我，你拿不到开发区的扶持基金，见不到李世伯。”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子弹，一字一句，击中林逸，“在你高谈阔论自由和隐私的时候，是谁在一次次为你扫清障碍，为你铺平道路？”
她的话语，像一把双刃剑，既剖开了血淋淋的现实，也撕开了林逸一直不愿直面的事实——他的重生之路，确实在很大程度上，借助了沈雨涵那无处不在的“庇护”。
但这绝不是她可以肆意侵犯他底线的理由！
“所以，这就是你监视我、控制我的理由？”林逸怒极反笑，眼神冰冷，“用‘帮助’和‘保护’做借口，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把我的生活变成你的透明橱窗？沈雨涵，你这不叫帮助，你这叫病态的控制欲！”
“病态？”沈雨涵的瞳孔微微收缩，一直维持的平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她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林逸，你根本不明白这个世界有多危险！陈浩是什么人？他接近你目的何在？如果没有我的人盯着，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在下一刻把你吞得骨头都不剩？！”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情绪，但眼神中的偏执却愈发明显：“我只是想保护你，保护你不被那些肮脏的东西沾染，保护你能心无旁骛地走向你该去的位置！这有错吗？”
“用错误的方式去做你认为对的事，就是最大的错误！”林逸毫不退让，他举起那张照片，几乎要戳到沈雨涵眼前，“这就是你保护我的方式？像个幽灵一样跟在我身后，记录我的一言一行？沈雨涵，我不是你需要精心修剪的盆栽！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两人的争吵声虽然压抑，但在安静的高级餐厅里依旧显得突兀。远处的经理面露难色，似乎犹豫着是否要过来调解。
“人是会变的，会受诱惑，会走错路。”沈雨涵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诡异的冷静，眼神却愈发幽深，“我必须确保……你不会离开正确的轨道。你必须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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