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我追问着,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口袋里的打火机,金属外壳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来,却压不住心里窜起的燥热。
老赵灌了口二锅头,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他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后来啊……后来就没见过了。大概是黄皮子家出事之后,他就没再来过。说起来也怪,他天天在那儿蹲点,黄皮子家的保姆都见过他好几回,跟黄皮子说了,黄皮子还派人去撵过,可那老头跟泥鳅似的,一看见人过来就溜,转个弯就没影了,跟长在那片儿似的。”
老陈在旁边敲了敲烟杆,烟灰簌簌落在脚边的青砖上:“怕是跟黄皮子有仇吧。这一带谁不知道黄皮子的底细?早年发家那阵子,手上沾没沾血都说不准,结下的仇家能从巷头排到巷尾。只是没想到,来寻仇的是这么个不起眼的老头。”
我没接话,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得慌。原来陈建国不仅设了局,还亲自去盯着黄皮子家的动静,他是在等一个结果,还是在等一个同归于尽的机会?想起他眼角那道浅浅的疤,在路灯下泛着青白的光,那大概不是天生的,是被生活的棱角硬生生划出来的。
“林老板,你打听这个干啥?”老赵眯起眼打量我,“你认识那老头?”
“不认识。”我连忙摇头,端起老陈递来的凉茶喝了一口,试图掩饰语气里的慌乱,“就是听着稀奇,随便问问。”
老陈笑了笑,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林老板是文化人,不懂我们这些底层人的恩怨。这世上啊,好多事说不清道不明,就像黄皮子,当年多风光,谁能想到老了老了,栽在自己儿子手里?”他顿了顿,往巷口瞥了一眼,“不过话说回来,那老头也怪可怜的,有次我看见他蹲在垃圾桶旁边,捡别人剩下的盒饭吃,手里还攥着个空酒瓶子,跟个孤魂似的。”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五万块,他大概没舍得花在自己身上。那些“懂行的”人或许分走了大半,剩下的可能都用在了打听消息、蹲点守路上,他自己依旧啃着干馒头,捡着别人的剩饭,就为了看黄皮子摔得粉身碎骨。
“对了,”老赵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前几天黄皮子家不是被催债的堵门吗?我路过的时候,看见那老头就蹲在对面的树底下,手里拿着个打火机,打了好几次都没打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黄皮子家的大门,那眼神……啧啧,跟要吃人似的。”
打火机……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那个刻着“平安”的打火机。原来那天在公园,他的打火机真的坏了,他就是用那样一个打不着火的玩意儿,在寒风里蹲了一天又一天,盯着仇家的门,心里烧着一团不灭的火。
“后来催债的把黄皮子家的玻璃砸了,黄皮子那婆娘哭得跟杀猪似的,他儿子缩在屋里不敢出来,黄皮子自己在医院打电话叫人,结果没人敢来帮忙——以前跟他称兄道弟的,现在都躲得远远的。”老赵说得兴起,又喝了口酒,“那老头就一直蹲在那儿看,直到催债的走了,他才慢慢站起来,往公园的方向走,走几步回头看一眼,跟完成了啥大事似的。”
我沉默地听着,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陈建国在公园长椅上啃馒头的样子,在黄皮子家对面树底下蹲守的样子,在催债的砸门时死死攥着坏打火机的样子。他不是在复仇,他是在给自己心里的那口气找个出口,给那些被黄皮子坑害的人讨个说法,哪怕这个说法来得这么狼狈,这么凶险。
“林老板,你咋不说话了?”老陈推了推我,“是不是觉得这些事太糙,听着不舒服?”
“不是。”我摇摇头,声音有点发哑,“就是觉得……不容易。”
“可不是嘛。”老陈叹了口气,“谁活着容易啊?王老板当年做的口水麻鸭,那叫一个香,街坊邻居谁不夸?结果呢?被黄皮子坑得连祖传的卤料方子都卖了,临死前还惦记着那口锅。李老板更不用说,以前在街口开五金店,人老实得很,谁赊账都答应,最后被黄皮子卷走了货款,老婆跟人跑了,儿子也不认他,落得个断腿的下场。”
他磕了磕烟杆,眼神飘向远处:“那老头啊,说不定就是替这些人出头的。只是这出头的代价太大,弄不好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我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钱放在桌上:“老陈,老赵,今天的酒钱我付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林老板,不用……”老陈想把钱推回来,被我按住了。
“拿着吧。”我笑了笑,“就当……就当我请两位老哥喝杯酒,听个故事。”
走出巷子的时候,晚风更凉了,吹得人脖子后面发紧。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把我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像个找不到方向的魂。我没直接回家,而是绕到了街心公园。
长椅上空空如也,垃圾桶旁边干干净净的,连片落叶都没有。我在长椅上坐下,深秋的夜已经带着霜气,木头椅子凉得刺骨,像坐在冰窖里。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接着又归于寂静,只有风吹过树林的声音,呜呜咽咽的,像谁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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