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算不上“决胜千里”,但确实是一次笨拙却有效的“未雨绸缪”。
只是,看着两省灾黎的惨状,朱由检心中并无多少自得,反而更加沉重:储备可以应急,但疮痍的土地和流离的百姓,需要的远不止这些。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储备物资能救急一时,可国之仓廪终有尽时。
一次、两次的调度尚可支撑,但若第三次、第四次危机接踵而至呢?
这看似无解的问题,偏就有人想亲手试一试深浅。
就在河南、山东烽火将熄未熄之际,山西毫无征兆地爆开了另一口“油锅”。
这场叛乱来得蹊跷,非关刀兵,却更显阴毒。
当是时,山西百姓本算安居,秋粮已入仓,冬煤已备妥,正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稳时节。
突然间,市面上的粮价如同着了魔,毫无缘由地开始疯涨,且涨势迅猛而整齐,绝非寻常奸商零星囤积可比。
山西巡抚孙铨反应极快,立即下令打开官仓,将储备粮大量投放市场,凭官府的储备实力和信誉,硬生生将脱缰的粮价压回了常轨。
然而,风波并未就此平息。粮食刚刚稳住,盐价又如野马般蹿起。
孙铨咬牙,再动官盐储备,如法炮制,以量平价。
盐价方平,煤炭柴火等日常燃料的价格紧接着开始飙升。
这一下直击百姓过冬要害。
孙铨此人确有不凡之处,他雷厉风行,迅即将山西境内主要煤矿的产出直接纳入官府管控,以平价投入市场,断了投机者囤积居奇的源头。
孙铨凭借过人的决断力和官府储备,如同一名高明的医者,将一轮轮扑向民生的“价格毒火”强行摁下。
然而,当他以为终于控制住局面时,真正的反击方才到来。
那些因他调控而无法牟取暴利的山西乡绅大户们,不再隐藏于市场背后。
他们换上体面的衣衫,带领家仆,甚至鼓动了一些不明就里的民众,开始聚集在巡抚衙门外“陈情”。
呼喊的口号不再是具体的物价,而是直指孙铨本人,声音整齐,义正辞严:
“孙巡抚与民争利,扰害地方!”
这顶“与民争利”的大帽子,在大明的语境下,威力不亚于千军万马。
它巧妙地将官府平抑物价、保障民生的正当行为,扭曲成了与百姓争夺利益的恶政。
面对乡绅鼓噪的“与民争利”之论,山西巡抚孙铨虽凛然不惧,但深知此等舆论攻势若任由发酵,足以动摇官声、掣肘政令。然而,他并非孤军奋战。
未等事态进一步扩大,另一股更为强硬的力量已然介入。
身负尚方宝剑、总督宣大蓟州军务的孙传庭,闻讯而动。他未多置一词,直接调派麾下精锐兵卒,以雷霆之势将那帮聚众闹事、领头鼓噪的乡绅悉数“请”进了大牢。
阴冷的牢狱中,孙传庭亲临,却连正眼都未瞧那些平日作威作福、此刻面如土色的乡绅一眼。
他仿佛对着空气,又仿佛是对着整个山西的豪强势力,声音平静,“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家宾、翟堂、黄云发……还有那范永斗。”
他缓缓报出这些曾经在晋地乃至北疆显赫一时、富可敌国的巨商名字,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澜。
这些名字的主人,皆因通虏、资敌、祸乱国政等罪,在数年前被朝廷以铁腕诛灭三族,家产抄没,烟消云散。
孙传庭的目光扫过瘫软在地的众人,“他们的下场,你们都清楚。”
他顿了顿,问出了句无需回答的话:“你们……也想这样吗?”
牢房内死寂一片,唯有粗重的喘息和牙关打颤的细微声响。
所有狡辩、所有依仗、所有鼓噪出来的“民愤”,在这赤裸裸的武力威慑和血淋淋的前车之鉴面前,瞬间化为乌有。
孙传庭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朝廷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当经济手段与舆论博弈无法解决问题时,掌握着刀把子的国家意志,并不介意用曾经清洗晋商八大家的方式,再来一次彻底的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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