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潜伏》里,保密局天津站站长吴敬中那句“人事即政治”,此刻,他终于切身体会这句话的分量。
过去的八年,江河从一名普通记者一路火箭般蹿升至云省报业集团社长助理的位置,每一步都深深烙印着社长马垂章的赏识与提携。这份知遇之恩,是他在这个庞大机构里最坚实的根基。除了副社长等寥寥几位真正的大佬,整个报社上下,谁见了这位刚过三十的年轻人,都会尊称一声“江总”?那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敬畏,敬畏他背后的马社长。
然而,自从有了纪检监察部门要请马社长“谈话”的风声,一场悄然而至的寒流,瞬间冻结了整个报社的空气:副社长看他的眼神,不再是长辈般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捉摸的深邃;那些曾经对他毕恭毕敬的处长、副处长们,言语间有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曾经热情打招呼的老编老记,笑容变得僵硬而短暂,更有甚者,远远看见他便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直到马社长突发脑溢血猝然离世的噩耗传来,江河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天——塌了。马垂章于他,远不止是伯乐。他是迷雾中的灯塔,是惊涛里的定海神针,更是他八年奋斗所依仗的那片天穹。如今,灯塔熄灭,天穹倾覆,江河的职业生涯瞬间坠入了无边的至暗时刻。随之而来的,是毫不留情的清算:
组织上迅速宣布了新社长的人选。紧接着,人事处的红头文件便像判决书般落下——原办公室副主任洪坤,兼任社长助理!江河那个曾经耀眼的位置,瞬间易主。
江河还在思忖着自己会被“发配”到哪个清水版面,或是哪个边缘部门坐冷板凳时,人事处处长,那位比他还小三岁的江玲,将他叫进了办公室。
空调冷气开得很足,嘶嘶地吐着寒气。江玲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涂着艳丽玫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一份人事调令上轻轻点划着。“小江啊……” 这个称呼的改变,如同第一记耳光,“集团改制,核心任务是精简冗余人员——尤其是,” 她刻意顿了顿,“那些长期借调的、非在编的临时人员。”
“可是江处长,我的组织关系……” 江河试图抓住最后一丝希望,他甚至想攀一句:咱们都姓江……
“组织?” 江玲嗤笑一声,动作麻利地从旁边一个旧档案盒里抽出一张纸。那是一份八年前的《借调商请函》,“看清楚,这是‘商请函’,不是‘调令’。” 她身体微微前倾,那张涂抹着鲜红唇膏的嘴凑近江河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马社长当年能把你捧到云端,现在摔下来,总得听个响儿,你说是吧?” 她满意地看到江河瞬间煞白的脸色,直起身,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宣判:“经集团研究决定,你的借调关系即日终止。请你返回原单位——云城一中报到。”
江河只觉得大脑“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他云省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毕业,第一站确实是云城一中,一名普通的语文教师。工作的第二年,省报面向社会公开招聘。当时的一中校长郑直,与省报业集团的马垂章是高中时代睡上下铺的铁哥们。郑校长不仅鼓励江河去应聘,还特意给老友马垂章打了招呼:“老马,我们这儿有个年轻老师,笔头硬,有思想,天生吃新闻这碗饭的料,你给好好看看!”
入职省报不到半年,江河便凭借一篇深度调查报道声名鹊起。他单枪匹马,揭露了“云城视力健公司”的惊天骗局:该公司组织“三无体检队”(无资质、无医学背景、无认证),以“视力体检”为名,非法进入数百所中小学,骗取学生信息,并违规销售天价角膜塑形镜。这篇报道直指教育、医疗监管体系的巨大漏洞,被作为省报内参呈送,得到时任省长张怀清严厉批示,省、市教育系统十多名领导干部被追责问责。
江河因此一战成名。在由实习生转正的关键时刻,马社长亲自过问,但也坦诚相告:“小江,教师是公益一类事业编(财政全额拨款),咱们省报是事业编制企业化管理,你这身份转换比较复杂……” 出于稳妥和对未来的考量,江河选择了保留原教师编制。于是,省报向云城一中发出《借调商请函》,经学校和教育主管部门层层审批……江河以“借调”身份,成为了省报的一员。
八年里,有马社长这棵大树遮风挡雨,谁会在意他这“临时工”的身份?可如今,大树倒了,他这依附其上的藤蔓,便被毫不留情地连根拔起,扔回了原点。
在省报拼杀了八年,流血流汗,立下汗马功劳,最终竟落得个被一脚踢回原点的下场!
更雪上加霜的是云城一中现任校长胡凯华的电话。电话那头,以往那声恭敬的“江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公事公办、甚至带着点不耐烦的冰冷:“江河同志,接上级通知,请你在三天内到校报到,办理相关手续。逾期不到,后果自负!” 没等江河回应,胡凯华又补上了更狠的一刀:“根据你的实际情况,从你入职本校到借调省报,实际教龄不足两年。若重新从事教学工作,按规定需从二级教师(初级职称)重新评聘。经学校慎重考虑,鉴于你长期脱离教学一线,校方有理由认为你已无法胜任教学工作。因此,决定将你暂时安排到总务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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