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谷灵泽诞双瑞
汤谷之东的青丘余脉,总在晨曦里浮着层金纱。那是曦和神车每日碾过天际时,洒落的金辉凝结而成,连空气都带着暖意,仿佛能听见扶桑神树的叶尖在风中轻颤。山涧溪水从千丈崖壁奔涌而下,裹挟着神树的落英,在青石板上冲刷出层层叠叠的水纹,若俯身细看,那些回旋的涟漪竟与东方苍龙七宿的轨迹暗合——角宿如岔口,亢宿似游蛇,氐宿若马鞍,在潺潺水声里无声流转。
句芒踏着晨露沿溪而行,玄色祭袍的下摆扫过沾着金粉的草叶,带起一串细碎的光尘。他腰间悬着的测星杖,杖头嵌着北斗七星的青铜刻度,此刻正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着某种天地间的悸动。这是他执掌东方春分祭仪的第三十个年头,帝俊曾嘱托他:“汤谷乃日月所出之地,藏着四时流转的根脉,你需在此守着,把日升月落的规律刻进洪荒的骨血里。”
今日是惊蛰,第一声雷响从云层深处滚过时,句芒正站在观星台的玄黄石前,校准木圭的角度。往常惊雷过后,溪谷会漫起带着草木清香的雾气,可这日的雾却是灰黑色的,像被浓烟染过,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连空气里的暖意都变得滞涩。他握紧测星杖,杖头的北斗刻度突然发出“嗡”的轻鸣,青铜光泽流转,竟自动指向溪谷最深处的青石凹——那里是神树根系汇聚之地,寻常时只有灵鹿敢去饮水。
青石凹积着一潭活水,水面浮着层薄如蝉翼的金光,像是被揉碎的朝霞。句芒拨开垂落的藤蔓走近,才发现潭底两只幼兽正蜷缩着发抖,周身的金光正是从它们身上漫出来的。
青鳞幼兽通体覆着指甲盖大小的鳞片,青中带碧,像是初春刚抽芽的柳条浸在溪水里。它形似小蛇却生着四足,前足带蹼,划水时会漾起细碎的波纹;后足生爪,爪尖泛着玉色的光,轻轻一挠便在青石上留下浅痕。最奇的是它的眼睛,并非兽类的竖瞳,而是如同两汪凝住的春水,此刻正蒙着水汽,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让潭水泛起青芒,周围的枯草根须竟悄悄抽出了嫩芽。
赤羽幼兽则像是被暴雨打湿的雏鸟,绒毛呈赤褐相间的斑驳色,尖喙泛着不健康的苍白。它翅膀蜷缩成一团,唯有胸口起伏时,能瞥见羽下藏着一点跳动的赤红光晕,那光晕每亮一次,周围的空气便升温一分,连潭边凝结的薄冰都“滋啦”一声化了。句芒注意到,它的尾羽是渐变的金红色,像燃到尽头的火焰,却又带着生机。
句芒俯身时,测星杖突然自行直立,杖头北斗的“天枢”星正对两只幼兽,发出清越的鸣响,像是在行礼。他指尖先触到青鳞幼兽的脊背,一股清冽的木气顺着指尖涌入经脉,仿佛握住了整座青山的生机,连他鬓角新添的白发都透出些微绿意;再触到赤羽幼兽时,暖流却从掌心炸开,带着桃花初绽的暖意,漫过四肢百骸,连潭水都泛起了细密的热气。
“东方木气,春和生机……”句芒喃喃道,脑海里突然闪过帝俊曾提及的上古谶语,“青鳞定方位,赤羽守春华,双瑞现世,四时乃成。”他小心地将两兽抱起,青鳞幼兽在他怀中蜷成一团,鳞片蹭着祭袍,留下淡淡的青痕;赤羽幼兽却不怕生,用尖喙轻轻啄了啄他的手指,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示好。
观星台建在汤谷边缘的峭壁上,台顶平铺着整块玄黄石,上面用朱砂和金粉刻着纵横交错的星轨,东方苍龙七宿的位置尤其清晰,角宿的尖端正对着扶桑神树的方向。句芒将西侧的暖阁辟为兽舍,用扶桑木搭了栖架——这木头带着太阳的余温,冬不凉夏不烫,又取来汤谷深处的灵泉,装在青铜三足鼎里。那泉水是太阳真火淬炼的精华,寻常生灵饮之即焚,可两只幼兽却贪婪地舔舐着,青鳞幼兽饮后鳞片愈发鲜亮,碧色中透着玉光;赤羽幼兽则抖落几片旧羽,露出底下崭新的赤红羽管,像染了朝霞的绸缎。
三日后,句芒为它们取名。见青鳞幼兽总伏在观星台东侧的望日石上,沐着晨光吞吐灵气,石上的青苔都因它而愈发青翠,便唤它“青玄”;赤羽幼兽则整日追着日光跑,从清晨第一缕光到黄昏最后一抹霞,叫声清越如春分的莺啼,便赐名“赤衡”。
灵泉滋养让两兽成长极快。三月未满,青玄身长已至三尺,四足爪尖能划出青芒,游过的地面会冒出丛丛青苔,甚至能在水面滑行,留下一串碧色的涟漪;赤衡则褪去绒毛,换上一身赤红的羽翼,翼展虽只有尺余,却能衔着花种飞到对岸的山崖,将那里的乱石堆变成一片花海——它飞过的地方,连岩石缝隙里都能钻出嫩芽。
更奇的是它们与星象的感应。每当句芒在玄黄石上推演星轨,用龟甲占卜四时变化时,青玄便会沿着东方七宿的刻度游走,鳞片的光泽会随星辰明暗同步变化:角宿亮时,它头顶的鳞片便泛起青光;心宿隐时,它胸口的鳞片便黯淡几分,仿佛它的血脉里就流淌着星图。赤衡则会停在代表春分点的刻度上,用翅膀拍打石面,节奏竟与铜壶滴漏的声响分毫不差,连滴漏的浮箭都跟着它的节奏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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