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驱散了长安城的最后一丝黑暗,也将大理寺暗牢中夜审的紧张与压抑,悄然带到了狄府书房。
这里,灯火依旧彻夜未熄,与窗外渐亮的天光争辉。
孙敬之几乎是彻夜未眠,眼白布满了血丝,但精神却处于一种亢奋状态。
他的面前,书案、矮几乃至部分地面,都铺满了各式各样的卷宗、账册、密信以及那本至关重要的白玉玉牒。
他正在执行一项浩繁而精密的工作——将所有这些来自不同源头、看似独立的证据,进行交叉验证,编织成一张无可辩驳的铁证之网。
首先,是那几封从李昭德书房暗格中搜出的、带有“滕”字花押的密信。
孙敬之将其与玉牒上记录的名字、官职进行比对。
他很快发现,密信中提及的几位需要“多加留意”或“可堪驱使”的官员,其名字赫然出现在玉牒的“地”字级名录中,且旁边标记的星点符号,恰好对应密信末尾那模糊花押的某种变形!
“老师,您看,”孙敬之指着其中一处对应,“这封密信指示‘关照’吏部考功司员外郎赵谦,而玉牒上赵谦之名旁,正有一颗‘辅星’标记。这绝非巧合!这些密信,极可能就是‘滕王’或其代表,向李昭德下达的指令,而玉牒则是这份指令执行后的人员档案!”
狄仁杰微微颔首,目光沉静。
这意味着,那位看似超然物外的滕王李元朔,与幽冥司的关联,已从之前的间接推测,向直接指挥迈进了一步。
紧接着,孙敬之将注意力转向了从沈千山秘密据点缴获的那些密码账册,以及张承翊刚从感业寺密道截获的、沈千山妻女携带的飞钱票据和密码记录。
他伏案疾书,算筹与格纸并用,将那些看似天书般的数字与符号,与已知的几笔通过晋阳柜坊、波斯邸流转的巨额资金进行反向推导。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天色大亮,书房内只剩下笔尖沙沙与算盘珠偶尔拨动的清脆声响。
忽然,孙敬之的动作猛地一顿,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豁然开朗的光芒。
“老师!破译了!”他的声音因激动而略显嘶哑,“这些密码,核心算法并非基于常见的商道或兵家密语,而是…而是源自《河图洛书》与星象分野之说!尤其是…与玉牒上标记暗桩的星点方位,同出一源!”
他迅速将破译出的几条关键资金流向,与玉牒上的名字和代号进行匹配。
“您看这笔,自波斯邸流出,经三家空壳商号周转,最终注入扬州漕帮‘义兴堂’的五十万贯巨款,其密码指向的代号是——‘青雀’!”
孙敬之语气笃定,“而‘青雀’,正是沈千山的代号!还有这几笔,流向不同边镇,用于收购军械马匹,代号同样是‘青雀’!”
他拿起玉牒,翻到记录核心成员代号的那几片玉版,指着其中一个与“青龙”、“白虎”等使者代号并列,却略显孤立的名称:“老师,您看这里!玉牒上明确记载,‘财使’,代号‘青雀’!”
“‘财使’…”
狄仁杰眼中精光一闪,“并非‘四方使者’之一,而是独立于外,专司钱财的‘使者’!沈千山,便是幽冥司的‘财使’,掌控着这个组织赖以生存的血脉与根基!”
至此,沈千山在幽冥司中的真实地位与职能,被彻底锁定。
他不仅是提供资金的富商,更是组织内部掌管财政大权的核心高层——“财使”!
“还有这个,”孙敬之又从一堆文书中,抽出一份名单。
那是从感业寺铁箱中找出的,一份记录着需要“清除”的官员及阻碍者名单,上面仅有官职代号与行动要求,没有署名。
“这份暗杀名单,笔迹与李昭德平日奏疏的公文体截然不同,刻意做了伪装,显得潦草而急促。”孙敬之将其铺开,又取来多份确系李昭德亲笔的私人信函、读书笔记,甚至是一份他早年未发迹时,写给同窗的诗稿。
“您看这笔‘捺’的拖曳,还有这个‘点’的顿挫,虽极力掩饰,但起笔收锋的细微习惯,尤其是遇到‘之’、‘也’这类虚词时的连笔方式,与这份私人诗稿中的笔迹,几乎一模一样!”孙敬之凭借其博闻强识与对细节的敏锐洞察,进行了缜密的笔迹鉴定,“学生可以断定,这份暗杀名单,就是李昭德亲笔所书!”
又一条铁证,将幽冥司主的血腥指令,与当朝宰相李昭德牢牢锁死。
就在书房内证据链不断闭合,铁案渐成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张承翊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与懊恼。
“狄公!末将带人赶至崔明府上缉拿柳文渊,还是晚了一步!”
狄仁杰眉头一蹙:“人跑了?”
“不,”张承翊摇头,语气沉郁,“人死了!就在昨夜,狱中传来消息,工部侍郎崔明,在押送刑部大牢后不到两个时辰,便突发‘急症’,暴毙于牢中!而那个柳文渊,我们赶到时,发现他已在自家书房悬梁自尽!书案上留有一封遗书,声称是因主人获罪,自觉无颜苟活,遂以死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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