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审讯,仿佛一场漫长而残酷的剥皮抽筋,已将李昭德从权倾朝野的宰相,剥离成一具仅存呼吸、背负着滔天罪名的空壳。
当关于“九幽起源”的骇人秘辛被女皇特使强行中止记录后,石室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李昭德粗重如风箱的喘息。
书记官将方才记录的所有供词整理成册,厚厚的一沓,墨迹未干,散发着浓郁的黑与红交织的气息。
那是阴谋的颜色,是鲜血的颜色。
女皇特使拿起供状,走到李昭德面前,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李昭德,画押吧。”
两名狱卒上前,将瘫软如泥的李昭德强行架起,握住他颤抖不止、沾染污秽的右手,蘸满了殷红的印泥,朝着供状末尾按去。
就在那指尖即将触碰到纸面的刹那,李昭德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气力,猛地挣扎了一下,抬起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声道:“等…等等!”
狄仁杰目光微凝,抬手示意狱卒暂停。
李昭德浑浊的眼睛里,竟回光返照般燃起一点微弱而诡异的光,他死死盯着狄仁杰,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嘶哑:“狄…狄怀英…我…我认罪…我画押…但…但我还有一个请求…”
“讲。”狄仁杰语气平静。
“让…让我见一个人…最后一面…”李昭德的眼神飘忽,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废太子…李贤…我想…见见他…”
废太子李贤!
那个因谋逆罪被废,最终被赐死的皇子!
李昭德在此刻提出要见他,意欲何为?
是临终忏悔,还是另有所图?
女皇特使脸色骤然一变,厉声喝道:“李昭德!休得胡言!废太子早已薨逝,你…”
狄仁杰却抬手制止了特使,他凝视着李昭德那双充满复杂情绪的眼睛,那里有悔恨,有不甘,有绝望,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牵挂?
他缓缓道:“李贤已逝,你见不到他了。”
李昭德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身体再次瘫软,喃喃道:“是了…是了…他…他已经不在了…是我…是我对不起他…”两行浑浊的泪水,竟从他干涸的眼角滑落。
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崩溃,让石室内众人皆感意外。
李昭德与废太子李贤之间,似乎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纠葛。
片刻的失态后,李昭德仿佛彻底放弃了所有挣扎,他任由狱卒抓住他的手,在那份决定他命运的铁证上,按下了沉重而鲜红的指印。
指印落下,如同盖棺定论。
但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许是意识到“星火计划”已难以保全,他望着狄仁杰,用一种近乎气声的语调说道:“‘星火’…核心…便是…化整为零…各地分坛…所有‘地’字级以上成员,接到信号后…立刻销毁一切关联证据,切断横向联系…潜入市井,或…伪装成商贾、僧道、流民…静默…等待…下一个‘司主’或…‘宗老会’的召唤…时机…或许是…五年,十年…甚至更久…”
这便是“星火计划”的真正可怕之处!
它不是激烈的反扑,而是漫长的、无声的渗透与潜伏,如同沉入水底的顽石,等待下一次潮汐的到来。
狄仁杰默默记下,这意味着一场旷日持久、需要极度耐心的清剿工作。
就在众人以为审讯即将彻底结束时,狄仁杰的脑海中,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了之前所有供词中的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被忽略的细节。
那是在李昭德叙述与突厥盟约,提及边军将领时,曾无意中提到过一句“安西四镇,亦有呼应之人…”
安西四镇!
远在万里之外的西域!
当时焦点集中在突厥与河东河北,对此言并未深究。
但此刻,结合“星火计划”转入地下的策略,狄仁杰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蹊跷。
安西都护府地处极西,与长安联络不便,若真有幽冥司势力潜伏其中,其“静默”与“等待”将更为隐蔽,危害也可能在未来的某个关键时刻,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爆发!
他立刻追问:“李昭德,你之前提及安西四镇亦有呼应之人,是谁?在‘星火计划’中,他们担负何种角色?”
李昭德似乎没料到狄仁杰会突然问及如此遥远且细节的问题,他茫然地摇了摇头,气息微弱:“安西…太远了…具体…我不甚清楚…似是…‘玄武’使者早年布下的闲子…或许…或许只是…传递西域情报…或许…另有他用…‘星火’名单上…应有记录…”
线索再次指向了神秘的“玄武”使者,以及那份可能存在的、更详细的“星火”潜伏名单。
安西都护府的疑点,如同一根细微的刺,扎在了狄仁杰的心头。
所有能榨取的信息,似乎已尽于此。
李昭德被重新架回囚室,等待翌日移交刑部,走完最后的流程。
然而,就在移交前夜,狱卒发现,李昭德竟向看守讨要了纸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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