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偃如遭五雷轰顶,瞬间明白了所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公主她……她这是在用自己的命,用自己的寿元,去交换那短暂得可怜的“自由”!
他猛地抬起头,泪痕纵横的脸上满是绝望的哀求:“殿下!不可啊!您这是在……这是在剜心割肉,与虎谋皮啊!陛下他……他若是知晓您用此法换取……换取……”他不敢再说下去,只是拼命摇头,“微臣……微臣宁可此刻触柱而死,也绝不敢行此……此行同弑主的戕害之举!绝不敢!”
“景偃!”永昭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久居上位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景偃所有的悲声,“本宫心意已决!此事已深思熟虑,无需再议!”她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直刺景偃心底,仿佛要将他看穿,“你是本宫的授业恩师,自幼教导本宫医理,但你别忘了,你更是父皇的臣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莫非……你要抗旨不遵?要本宫亲口去回禀父皇,说他的太医,拒绝为陛下炼制救命的丹药?!”最后一句,已是诛心之言,带着冰冷的威胁。
景偃浑身剧震,如坠冰窟!他瘫软在地,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悲愤,在这句冰冷的“抗旨”面前,被击得粉碎。他深知永昭外柔内刚的性子,一旦决定,绝难更改。他更清楚,抗旨不遵的下场!
他闭上眼,浑浊的泪水无声滑落,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只剩下绝望的麻木。许久,他才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沾满了血泪:“微臣……遵命。”
他颤抖着,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般,缓缓从地上爬起。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他走到冰玉案前,拿起那柄温润却冰冷刺骨的银刀。他的手抖得如此厉害,几乎握不住那轻巧的银刀。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属于医者的极致专注与……绝望的麻木。他取过药酒,用棉纱蘸取,极其轻柔地擦拭着永昭手腕内侧的肌肤,仿佛在对待一件举世无双、却又易碎无比的珍宝。
冰冷的银刃贴上肌肤的瞬间,永昭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但她随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甚至微微侧过头,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仿佛不愿亲眼目睹这一切。
银刃精准地沿着最深的那道旧痕边缘划过。这一次,刀刃切入得更深,划开的长度也更长。一股近乎暗红的液体——那便是蕴含着永昭生命本源的“无根初露”——汩汩涌出,速度比以往更快,流量明显更大,滴入下方早已备好的羊脂玉钵中。
血液与那不知用多少珍稀药材浓缩提炼而成的药浆接触的刹那,发出一阵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剧烈、更持久的“滋啦”声响!仿佛冷水滴入滚油!
玉钵中的混合物仿佛瞬间被注入了庞大的生命力,近乎沸腾地翻腾、旋转、冒泡!一层流转着神秘而耀眼金芒的雾气从钵中升腾而起,迅速弥漫开来,散发出一种磅礴气息——那气息仿佛汇聚了大地深处最精纯的矿石精华,混合着天地间最清新的生机,却又带着一种仿佛鲜花急速绽放后又急速凋零的衰败感!
这股强大而矛盾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密闭的药房,浓郁又霸道,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连跳跃的烛火都为之黯然失色。
景偃死死盯着玉钵中那明显多出近一半的暗红液体,脸色惨白得如同案上的宣纸。他看着永昭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灰败下去,唇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褪尽,变得如同凋谢的梨花瓣。
他强忍着巨大的悲痛,以最快的速度为她止血,敷上能缓解痛苦并促进愈合的特制药膏,再用洁净的白纱细细缠绕包扎好。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踉跄着扶住案几才勉强站稳,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冰凉地贴在身上。
永昭虚弱地靠在椅背上,深深阖着眼,长睫无力地垂着,在眼下投下深重的阴影。巨大的眩晕感和失血后的彻骨冰冷席卷了她的全身,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虚弱和空洞感,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只想就此沉入无边的黑暗。
素蘅立刻无声地上前,奉上一只温热的玉碗,里面是特意加倍了百年老参和阿胶分量的“归元汤”。永昭微微颤抖地抬起右手,小口小口地啜饮着那苦涩却带着一丝暖意的汤药,动作机械而麻木,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必须维持生命的任务。
“殿下……”景偃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无尽的担忧与负罪感。
永昭微弱地摆了摆手,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只是用气声轻轻道:“……无妨。”她缓了许久,才积蓄起一丝力气,缓缓睁开眼,目光有些涣散,却依旧努力聚焦,看向景偃,声音轻若游丝,却带着固执的坚持:“药引……已足。师傅,务必……尽心竭力,炼制出……足够份量的昙髓玉露丸。父皇……等着用。”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自我安慰的意味,“本宫……休息片刻……便好。”
景偃看着永昭那强撑着的模样,心如刀绞。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喉咙哽咽得说不出一个字。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盛放着混合了过量精血的羊脂玉钵,步履蹒跚地走向药房更深处那尊终日燃烧着的紫铜丹炉。
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踩在自身的良知与灵魂之上。他知道,这一次即将炼制出的昙髓玉露丸,份量将比以往更多,但也同时浸透了永昭公主更残酷的痛苦。丹炉的火光映照着他苍老而绝望的脸庞,投下摇曳而扭曲的影子,仿佛地狱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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