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计划”的谈判，在经历了锐芯科技的波折后，终于磕磕绊绊地进入了最关键的实质性条款磋商阶段。其中，关于核心芯片的长期供应与价格锁定协议，是整个项目成本控制和供应链稳定的命脉所在。林知意团队与供应商进行了多轮艰苦的谈判，终于达成了一个在目前市场环境下极具竞争力的初步价格框架。
这来之不易的成果，让林知意团队士气为之一振。这至少证明，离开了陆延舟那份“指导性”报告，他们依然有能力在核心战场上取得突破。林知意紧绷了许久的神经，也略微松弛了几分，仿佛在浓密的乌云缝隙中，窥见了一线属于自己的微光。
然而，这线微光，很快就被陆延舟那边传来的一条“建议”彻底掐灭。
就在初步价格框架达成的第二天，陆延舟的助理赵特助，直接联系了林知意的助理小杨，以一种看似商量实则通知的口吻传达：“陆总评估后认为，目前的芯片采购协议，虽然价格有优势，但考虑到未来几年技术迭代和市场需求波动的风险，建议将独家供应条款修改为‘优先供应’，并增加价格浮动机制，与大宗商品指数挂钩。”
这条“建议”，如同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林知意刚刚有所缓和的情绪。她几乎能立刻在脑海中勾勒出陆延舟做出这个判断时的样子——坐在他那间可以俯瞰众生的办公室里，冷静地、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们团队奋战多日的成果，然后用他更“宏观”、更“长远”的眼光，轻易地否定掉其中的核心价值。
又是这样！永远是这样！
他永远在用他的逻辑和标准来衡量、评判、甚至篡改她的决策！他永远觉得他的判断比她更正确，他的布局比她更周全！他根本不在乎这个初步框架对于提振她团队士气、巩固她谈判地位的意义，他只在乎他那套冷冰冰的、绝对“稳妥”的风险控制模型！
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屈辱、愤怒、以及那份对“被安排”、“被掌控”的深刻反感，在这一刻，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
她没有通过助理传话，也没有发送邮件。她直接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她许久未曾主动联系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的。那头传来陆延舟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喂？”
“陆延舟！”林知意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她努力让自己的每个字都清晰如冰刃，“芯片协议的事情，是你让赵特助传的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地质问，随即，陆延舟那惯有的、理性的声音响起：“是。基于整体风险评估，我认为目前的框架过于激进，存在潜在隐患。增加弹性条款是更稳妥……”
“稳-妥？”林知意打断了他，几乎是咬着牙重复这个词，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讽刺，“在你眼里，是不是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不稳妥’的，都需要你来‘修正’和‘指导’？！”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碎的决绝：
“锐芯科技的事情，我承认是我判断失误！我认！但这不是你从此就可以对我的每一个决策指手画脚的理由！这份芯片协议，是我的团队耗费无数心血谈下来的！它不仅仅关乎价格，更关乎我们在后续整合中的主动权和话语权！你轻飘飘的一句‘建议’，就要否定我们所有的努力，就要让我们重新回到谈判桌上，去接受一个更苛刻、更被动的条件？！”
“这是基于商业逻辑的客观判断，不存在否定谁努力的问题。”陆延舟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带着一种试图压制她情绪的、公式化的冷静，“林知意，我希望你能理性一点，不要掺杂个人情绪。”
“理性？个人情绪？”林知意笑了，那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难以置信，“陆延舟，直到现在，你还觉得这只是‘商业逻辑’的问题吗？你还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吗？”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话筒，也是对着他们之间那无法逾越的鸿沟，发出了积压已久的、震耳欲聋的呐喊：
“你从来就没有真正把我当成一个平等的合作伙伴！在你心里，我永远是需要被你审视、被你保护、甚至被你‘修正’的对象！你插手我的项目，干涉我的决策，用你的方式来‘帮助’我，安排我该见什么人，该做什么事！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有没有尊重过我的意愿？！”
“陆延舟，你看清楚了——”
“我是林知意！是一个有独立思想、有专业判断、能为自己行为负责的成年人！我不是你的下属，不是你的棋子，更不是依附于你存在的附属品！”
最后那三个字——“附属品”，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泣血的控诉和扞卫自我的决绝。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只能听到彼此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透过电波，传递着冰冷与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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