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他们翻过一道异常陡峭的山脊,眼前出现了一座隐藏在云雾之中的孤寂苗寨。寨子不大,依山而建,古老的吊脚楼错落有致,看起来与世隔绝。
守方人仔细观察了良久,眉头微皱:“这寨子……气氛有些不对。”
岫美极目望去,此时已是傍晚,按理应是炊烟袅袅之时,但寨中却异常安静,几乎看不到人影,也听不到鸡犬之声,只有一种死气沉沉的压抑感笼罩着整个山谷。
“怎么了?”岫美低声问。
“太静了。像是……遭了瘟。”守方人语气凝重。
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寨子。越靠近,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奇怪的甜腻气味,混合着草药和……绝望的气息。
寨口歪歪扭扭地躺着两个形容枯槁的苗族汉子,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嘴角流着涎水,身体不时抽搐一下,对岫美和守方人的靠近毫无反应。
这种症状……岫美心脏猛地一缩!这分明是深度鸦片毒瘾发作时的惨状!难道这深山的苗寨,也未能逃脱罂粟的魔爪?
他们警惕地步入寨中。眼前的景象更是令人触目惊心!吊脚楼下、屋檐旁,随处可见瘫倒在地、骨瘦如柴、神情麻木的苗民,男女老少皆有!他们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下空洞的躯壳在毒瘾的折磨下苟延残喘。整个寨子仿佛陷入了一种集体性的昏迷与绝望,偶尔传来的几声痛苦呻吟,更衬得这片死寂如同鬼域。
一个穿着破旧苗服、头戴银饰的老婆婆,似乎是寨中少数还保持清醒的人,正颤巍巍地在一个小火塘前熬煮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她看到陌生的岫美和守方人,浑浊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恐,随即又化为更深的麻木和绝望,低下头继续搅动药罐,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已不再关心。
岫美的心中涌起巨大的悲愤和刺痛!罂粟之毒,竟已蔓延至如此偏远的深山,毁掉了这原本可能与世无争的村寨!父亲一生所抗争的,就是这般人间地狱!
她忍不住走上前,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问道:“老人家,寨子里……这是怎么了?”
老婆婆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似乎听不懂官话。
守方人上前,用生硬的苗语重复了一遍问题。
老婆婆听懂了,干瘪的嘴唇哆嗦着,浑浊的泪水从深陷的眼窝中滑落。她断断续续地诉说起来,声音嘶哑悲切,守方人在一旁低声翻译。
原来,一年多前,有一伙汉人商贩来到寨子,用精美的盐巴、布匹和铁器,换取寨民采摘的山货和药材。他们格外慷慨,还“免费”赠送一种用漂亮锡纸包着的、名叫“福寿膏”的神奇药膏,说是能治疗山里的瘴气病、风湿痛,让人精神百倍。
起初寨民们还将信将疑,但试过之后,果然感觉病痛全消,飘飘欲仙。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主动向商贩求取这种“神药”。商贩们一开始依旧免费赠送,后来便开始收取高昂的费用,用尽了寨民们积攒的山货、皮毛,甚至传家的银饰。
等到寨民们发现离不开这种“福寿膏”,并且为此倾家荡产、形销骨立之时,已经晚了。那伙商贩露出了真面目,控制了寨子的出口,强迫寨民为他们种植一种美丽的“魔鬼之花”(罂粟),用以换取越来越少的、掺了更多杂质的烟膏。寨子里的壮劳力要么沦为种植奴工,要么沉沦毒海,田地荒芜,狩猎停止,整个寨子正在活活饿死、毒死!
“魔鬼……他们是魔鬼……”老婆婆泣不成声,指着寨子后方一片被开辟出来的山谷,“花……魔鬼的花……开了…”
岫美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虽然看不清,但可以想象,那必定是一片罪恶的罂粟花海。
怒火在岫美胸中燃烧!这些丧尽天良的鸦片贩子,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毒害、奴役这深山的百姓!
“那些人……现在在哪里?”守方人冷声问道,眼中也凝聚着风暴。
老婆婆恐惧地摇了摇头,表示那些人神出鬼没,偶尔会来收取成熟的果浆和逼迫寨民干活,平时驻扎在哪里,他们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寨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马蹄声!还夹杂着几声凶恶的犬吠和汉语的呵斥!
那老婆婆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手中的药勺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浑身筛糠般抖动起来:“来了……他们又来了!”
守方人脸色一变,猛地拉起岫美:“快躲起来!”
然而,已经晚了!七八个骑着驮马、手持刀棍、一脸凶悍的汉人打手,簇拥着一个穿着绸衫、脑满肠肥的管事模样的人,已经闯进了寨子!他们显然也没料到寨子里会有外人,双方骤然照面,都是一愣!
“妈的!什么人?!”那胖管事反应极快,三角眼一扫岫美和守方人破旧却明显是汉人的打扮,特别是守方人那不同于寻常山民的气质,立刻厉声喝道,“哪条道上的?敢闯老子的地盘?!给我拿下!”
那些打手们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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