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地、将那杯茶放回了桌上。
早餐桌上,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姥爷又一次在咀嚼中昏睡过去,头无力地歪在椅背上,浑浊的口水顺着干瘪的嘴角滑落,在粗布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这幕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心里,连指尖都泛起麻木的刺痛。
许明远立刻站起身,他甚至没看姥爷一眼,径直走向存放日常药品的那个柜子。
他的目标明确,就是那瓶“救命药”。
“我来!”我抢在他前面,端起桌上一杯温水,快步走到姥爷身边,“爸昨晚吐了,杯子我刚用开水烫过,干净。”我的声音不大,却成功让他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看着我。
就在他目光聚焦在我手上的那一刻,我手腕一“抖”,仿佛被什么绊了一下。
“哎呀!”我低呼一声。
半杯水精准地泼了出去,水流顺着我的指缝,蜿蜒着浇在他刚刚从柜子里拿出的那个药瓶上。
透明的玻璃瓶身瞬间挂满水珠,而那张原本字迹清晰的标签“ZT - 9374”,在水流的冲刷下,瞬间晕染开来,变成了一团灰白色的、模糊不清的墨迹。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我慌忙低头道歉,用袖子去擦拭瓶身,实则眼角的余光像最精密的探头,死死锁定着他面部的每一丝肌肉变化。
我看到了。
他的喉结猛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瞳孔在那一刹那急剧收缩,又迅速恢复正常。
那是一种计划被瞬间打乱的生理反应。
这不是意外,是节奏的崩塌。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瓶药不该湿,更不该被我碰到。
这瓶药的标签,是他安全感的最后一道防线。
“卫生所八点开门,我去镇上重新配一趟,顺路买点菜。”他开口了,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但语速却比平时快了至少半拍。
他要去验证,去确认。
这正是我想要的。
“等等,老师!”我像个愚钝却认真的学生,急忙拦住他,“我怕我忘了,我抄个剂量!”我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社区发的、封面印着“防灾减灾知识”的硬皮本,翻开一页,用一支快没油的圆珠笔,飞快地写下“每日两次,每次半粒”。
我的字迹故意写得歪歪扭扭,潦草得如同孩童的涂鸦。
可在那无人看见的角度,我的左手指甲,正用尽全力在纸张的背面刻划。
纸很硬,我必须用上几乎要将指甲掀翻的力气,才能留下足够深的痕迹。
ZT - 9374→王医生→周三下午晾药草。
这是我写给自己的暗码,也是在绝望中,留给那个或许永远不会出现的顾昭亭的线索。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我,但我必须留下痕迹。
哪怕只是纸上的一道划痕,风中的一句呓语。
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许明远走了。
我没有像预想中那样松一口气,反而一股更强烈的寒意攫住了我。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厨房,猛地拉开冰箱的冷冻层。
第三格。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那包猪油渣的包装被移动过,位置偏离了至少三厘米。
而它下面,空空如也。
原装药瓶,不见了。
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向我袭来,耳鸣骤起,像有千万只蜜蜂在颅内振翅。
他早就在冰箱里装了微型摄像头?
还是他那变态的记忆力,根本就记得每一格每一件物品的摆放角度?
我的计划……我的所有努力……在第一步就彻底失败了?
冷汗瞬间湿透了我的后背,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冷得像冰。
我扶着冰箱门,强迫自己冷静。
目光疯狂地扫视着冷冻格的内壁,试图寻找任何蛛丝马迹。
然后,我看到了。
一道细微的水迹,从冷冻格顶部的白霜上,正直直地往下流淌,滴落在猪油渣包装袋上。
正是因为这融化的霜水,让原本被冻住的包装袋发生了轻微的位移。
而那个小小的玻璃瓶,只是被融化的霜水粘住,滑到了角落里,被猪油渣的阴影完美地遮挡住了。
它没有被动过。
我缓缓地、缓缓地呼出一口浊气,那口气带着冰碴,又带着劫后余生的滚烫。
我伸出颤抖的手指,将那瓶真正的ZT-9374从角落里拿了出来,紧紧攥在手心。
冰凉的瓶身硌着我的掌骨,却传来前所未有的安心。
你还在我手里。游戏的棋子,还在我手里。
而就在此刻,院门外,一直沉默着、像个影子一样存在的姥姥,默默地走进了院子角落那个独立的卫生间。
她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从贴身的衣兜里,颤抖着摸出一部老旧的按键手机。
她的手指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变得僵硬,好几次都按错了键。
终于,她在屏幕上按下了两个数字:11。
她的拇指悬在数字“0”的按键上,指尖泛白,青筋毕露。
那根救命的稻草,那扇通往外界的门,就在这轻轻一按之下。
可是,她的手指,迟迟没有落下。
我握着药瓶,站在厨房的阴影里,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回放出昨夜的一幕。
我躲在门后,听见许明远在客厅里低声自语,那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仿佛在对一个看不见的听众说话。
“静室总会等来它的主人。”
那句话像一句咒语,盘旋在我耳边。静室是什么?主人,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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