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K的脚步比我记忆中任何一次都要迟缓。
我的金手指自动捕捉并分析着——他每一步的间隔,都比数据库里的平均值慢了零点五秒。
皮鞋与水泥地接触的“嗒”声,在空旷的验货室里回荡,每一步都像踩在时间的裂缝上。
他不是在走路,他是在等待,像一个走向刑场的囚犯,在等待一声并不存在的回应。
他的左手紧紧攥着什么,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通过数据放大,我看到了,那是一枚生锈的旧发卡,最普通的那种,我母亲曾经戴过。
它被汗水浸得发暗,边缘微微卷曲,像一段被反复摩挲的回忆。
他终于走到了模型前。
那张与我母亲别无二致的脸,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既熟悉又陌生。
我看见他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呼吸在那一刻彻底停滞了。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然后,他颤抖着,举起了右手。
那只曾经无数次敲击钟楼、敲击那些冰冷模型的手。
三短,一长。
他敲在了模型的第六根肋骨上,那个我预设的开关。
瞬间,我胸腔里的心脏也跟着猛地一缩。
暗道里,我能清晰地听见模型胸腔内,那个微型气泵启动时发出的、几不可闻的“嘶”声,像蛇在黑暗中吐信。
“咳……”
一声极轻的、带着病态气音的咳嗽,从模型的嘴里逸出,带着湿润的呼吸声,仿佛肺叶在缓慢扩张。
老K整个人如同被闪电击中,猛地缩回了手,踉跄着后退一步,惊恐地瞪着那张硅胶面孔。
他的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恐惧、怀疑、狂喜、悲恸,无数种情绪在他那张苍老的脸上交替闪现。
他像是在与一个纠缠了半生的梦魇对峙,强迫自己再次伸出手,指尖的颤抖出卖了他所有的伪装。
他又一次敲击下去。
“咳……灯,亮了。”
那句被我剪辑过的、来自地狱的问候,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验货间里,声音略带沙哑,却无比真实。
这一次,老K再也支撑不住。
他的双膝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他用那只攥着发卡的手撑住地面,另一只手无力地抬起,仿佛想触摸那张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小萍……”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裂的风箱,“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我藏在暗处,按下了口袋里怀表的远程开关。
怀表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与我胸口夹层里,母亲那张藏着秘密的胶卷产生了某种共鸣,烫得我心口发疼。
我听见老K的哭声,那种压抑了几十年的哽咽,终于冲破了堤坝。
“对不起……对不起……”他语无伦次地忏悔着,像个迷路的孩子,“我不该让你安静……我只是想让你停下来……可你们都要动,都要走……为什么都要走……只有静止,才是永恒……才是最美的啊……”
他把额头抵上模型冰冷的胸口,滚烫的泪水一滴滴落在硅胶皮肤上,发出极轻微的“啪”声,然后无声地滑落。
那画面有一种诡异的温情,让我胃里翻江倒海。
就在此时,我对着藏在袖口的微型变声器,说出了最后一句台词。
模型突然发出了第三声呼唤,那是我用变声器模拟的、母亲临终前的语调,清晰而冷酷:“K,看看你身后。”
老K的身体猛地一僵,哭声戛然而止。
他像一具被操控的木偶,僵硬地、一寸寸地回过头。
他的身后,空无一物。
只有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将他扭曲、崩溃的脸,清清楚楚地反射了出来。
镜子里,只有一个丑陋、衰老、泪流满面的疯子。
“不——!”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那声音里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和被彻底抛弃的绝望,“别走!你们都别走!”
我蜷缩在黑暗的管道里,耳鸣声尖锐得像潮水,快要将我淹没。
但我却笑了,无声地、畅快地笑了起来,笑得浑身发抖,眼泪从眼角滑落。
我的金手指忠实地记录下他离场时的全部数据:左手无力地松开,那枚生锈的发卡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叮”声。
右手在出门前的登记表上,颤抖地写下一行字:“P - 01异常,建议销毁。”那笔迹,扭曲得像孩童的涂鸦。
等他消失后,我才从暗道里爬出来。
我捡起那枚发卡,又拿起那张登记表。
我取出母亲留下的那卷胶卷,借着灯光,轻抚着背面那行用指甲刻出的小字:“节拍错,则魂不归。”
我将发卡和胶卷紧紧攥在手心,低声说:“妈,你的魂,我替你归。”
远处的钟楼顶端,顾昭亭缓缓收起高倍望远镜。
他将一张照片的复印件塞进一个牛皮纸信封,照片上是年轻的老K和张婆婆。
他没有写寄件人,也没有多余的文字,只是在收件人那一栏,工整地写下了三个字——林晚照。
然后,他将信投进了寄往省厅匿名举报系统的邮筒。
我的胜利感并没有持续太久。
回到安全的藏身处,肾上腺素退去后,一种冰冷的疲惫席卷而来。
我一遍遍地看着金手指记录下的影像,看着老K崩溃的全过程。
那张写着“P - 01异常”的登记表就放在手边,那个孤零零的字母“P”,像一根针,扎在我胜利的图景上。
为什么是P?
不是代表他自己的K?
P - 01……这个编号,就像一个不和谐的音符,突兀地插入了我精心编排的乐章。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晚,我抓住的,或许只是一条蛇的尾巴。
它的头,还藏在更深的黑暗里。
喜欢姥姥家的第三扇门:男教师的秘密请大家收藏:(m.2yq.org)姥姥家的第三扇门:男教师的秘密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