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笔,笔尖在登记簿粗糙的纸页上留下一个微小的停顿,墨迹在纤维间微微晕染,像一滴迟迟未落的血。
空气里弥漫着福尔马林和尘埃混合的、属于死亡的甜腻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一层薄纱,黏在鼻腔深处,带着铁锈与旧书页的腥气。
指尖触到纸面时,那粗糙的颗粒感刺着神经,仿佛每一页都吸饱了沉默的哭声。
我的目光落在“047”那个编号上,它像一个冰冷的烙印,标记着一个生命的终结。
灯光从头顶斜切下来,数字边缘泛着惨白的反光,像墓碑上被雨水冲刷过的刻痕。
我没有犹豫,在那串数字旁边,用一种刻意模仿档案室旧式字体的笔迹,一笔一划地添上了一行小字:“苏眠,蓝色裙子,左耳耳钉”。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有人在远处低语。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站在我身后的阿九,呼吸陡然一滞——那声音轻得几乎被淹没,却在我耳中炸开,像冰层下突然裂开的缝隙。
他俯身登记时,手中的钢笔尖重重地戳在纸上,墨点迅速晕开,像一滴无法挽回的眼泪,黑得发紫,边缘还泛着油光。
那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封存室里,却像一声惊雷。
他猛地合上登记簿,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那动作与其说是关上,不如说是砸下。
纸页震颤,灰尘从书脊里簌簌落下,在斜射的光柱中浮游,如同亡魂的碎屑。
他没有看我,而是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径直冲向了深处的封存室。
脚步踏在水泥地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间隙里。
我们都听到了布料被粗暴撕扯的声音——“刺啦”一声,像皮肤被生生剥开。
几秒后,他冲了出来,手里攥着047号模型衣袋里的那块布制身份卡。
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指节凸起如石雕。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用一种近乎痉挛的力道,将那块写着“苏眠”的布卡撕得粉碎。
布料断裂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像童年时撕碎照片的夜晚。
碎屑像灰白的蝴蝶,在他颤抖的手中飘落,有几片沾上了他袖口的汗渍,微微卷曲。
“谁给她取的名字?!”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血丝,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激起墙壁低沉的共鸣。
封存室里一片死寂,没有人回答。
另外几名成员像被冻住的雕像,垂着头,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我甚至能听见某人喉结滚动的声音,还有衣料摩擦肩胛骨的窸窣。
他的目光最终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地扎向我。
“你有‘林氏’身份,你的名字能让你活下来,”他一步步向我逼近,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我们呢?我们算什么?一堆没有名字的耗材,连化成灰都不配被人扬起来!”
我垂下眼睑,避开他那足以灼伤人的视线,一言不发。
我的沉默是最好的盾牌,也是最锋利的武器。
而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我的金手指——那根承载着我所有记忆与感知的食指——正无声地嗡鸣。
指尖传来一阵高频震颤,像电流在骨缝中穿行,皮肤下的神经末梢如蛛网般张开,捕捉着空气中最细微的波动。
它精准地记录下阿九撕碎布卡时,右手食指无法自控的抽搐频率。
那是一种神经性的震颤,和我记忆中,老K在墙上刻下警告时,手指的震颤模式,高度重合。
原来,他们都曾是同一类人。
当晚,我躺在冰冷的床上,试图将自己沉入梦境。
床垫坚硬,像停尸台,每一次翻身都发出干涩的摩擦声。
封存室的寒气似乎渗透了墙壁,钻入我的骨髓,指尖冰凉,连呼吸都带着白雾。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攫住了我。
这不是我自己的心跳。
它太快了,太急了,像有人在我耳边用摩斯密码敲击着墙壁,传递着一种混合了悲伤、恐惧和一丝决绝的情绪。
我的意识被这股陌生的“回声”强行从梦中拖拽出来。
我猛地睁开眼,眼前不是我房间的天花板,而是一个模糊的画面: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正在昏暗的灯光下,小心翼翼地拼接那些被阿九撕碎的布卡残片。
是孙会计。
他在焚化间的角落里,借着工具箱上一盏小灯的光,那光晕黄而微弱,像一只垂死萤火虫的尾光。
他的指尖颤抖地摩挲着拼凑出的“苏眠”两个字,指腹蹭过布面纤维,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沙、沙”声。
我“听”到了他的记忆在哀鸣。
三年前,他亲手送走了自己的妹妹,编号“031”。
那个女孩甚至没能留下一件完整的衣服,只有一个冰冷的编号。
他颤抖着从工具箱最底层抽出一张崭新的空白布卡,拿起一支笔,对着掌心的残片,模仿着我的笔迹,一笔一划地写下:“陈金花,62岁,邮局退休,认得林老师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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