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从门缝里挤进来,像一道灰白色的利刃,将堂屋里的昏暗一分为二。
木门边缘剥落的漆皮在晨光中泛着微光,仿佛岁月啃噬过的骨痕。
我轻轻带上门,将老K的呜咽与忏悔隔绝在内。
门轴转动的声音微不可闻,却像一个时代的终结——那声轻响,带着铁锈与干涩的摩擦,像是从地底渗出的叹息,在青石板上缓缓漾开。
门外,晨雾尚未散尽,带着泥土和腐叶的湿冷气息,扑面而来,让我滚烫的脸颊感到一丝清凉。
雾气凝成细珠,附着在睫毛上,视线因此微微模糊,又在眨眼间碎裂。
脚下的青石板湿漉漉的,鞋底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踩在某种沉睡生物的皮肤上。
小石头从房梁上跳下来,悄无声息,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狸猫。
他落地时几乎没有震动,只有衣角拂过空气的一丝微响。
他将那支小小的录音笔递给我,笔身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暖意透过金属外壳渗入指尖,与我冰凉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我接过,拇指摩挲着冰冷的金属外壳,里面的声音,是老K亲口承认的罪孽,是通往真相的钥匙,也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藏好,”我将那卷胶卷残片一同交给他,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风揉碎,“这东西,比录音更重要,不要给任何人看,包括我。”
小石头重重地点头,黑亮的眼睛里没有孩童的天真,只有超越年龄的沉稳。
他的瞳孔在晨光中缩成两点锐利的星,嘴角微微抿紧,下颌线绷出一道倔强的弧。
他将东西贴身藏好,转身就溜进了后院的柴房,身影很快消失在阴影里,只留下柴堆间窸窣的摩擦声,像老鼠啃噬枯枝。
我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稍安。
在这个漩涡里,他是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棋子。
指尖的触感有些异样。
那根一直以来如同精密仪器般冰冷、只负责记录和分析的“金手指”,此刻竟微微发热,一股细微的暖流顺着指尖的神经末梢,缓慢地向上蔓延,像有细小的电流在血管中游走。
皮肤下的脉搏似乎与心跳产生了微妙的错位,一跳,再跳,仿佛它在试图与某种外来的节奏同步。
它不再是冷酷的计算器,反而像有了生命,正用一种陌生的方式回应着我的心跳。
这感觉让我有些无措,仿佛身体里某个沉睡已久的部分,正在被唤醒。
林氏的母亲还站在院子里,背对着我,望着她女儿那座新坟。
她的身影在晨光中被拉得很长,像一座沉默的石碑。
风吹动她花白的鬓角,发丝在脸颊边轻轻颤动,像蛛网在风中摇曳。
她肩头微微塌陷,却又倔强地挺直,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重压对抗。
我没有去打扰她,她需要时间,与女儿做最后的告别,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告别。
反倒是站在廊檐下的张婆婆,浑浊的眼睛一直盯着我。
她眼白泛黄,瞳孔深处却像藏着一口古井,映不出光,却吸尽了光。
她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看不出是悲是喜,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嘴角的纹路微微向下,像是被岁月刻下的符咒。
我朝她走过去,脚下的青石板湿漉漉的,印出浅浅的脚印,每一步都像在泥泞的记忆里跋涉。
“铃响了,”她先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粗粝的摩擦感,“一声,是引魂铃。引着她上路,别回头。”
我的金手指下意识地分析她说话的语调、面部肌肉的微小抽动,却得不出任何有效结论。
她的平静不像是伪装,而是一种根植于岁月和此地风俗的笃定。
“一声?”我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张婆婆点了点头,拐杖在地上轻轻一顿,木杖与石板碰撞,发出“笃”的一声闷响,像是敲在棺盖上。
“人死后,执念重的,魂魄会困在生前地,不肯走。得有亲近的人,用她贴身的物件,在这堂屋里把铃铛摇响。一声,是告诉她,尘缘已了,该上路了。她等的就是这一声。”
她的话让我心中一凛。
老K无意中滑落的银链,那清脆的一声铃响,竟然契合了本地的某种仪式。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老K以为他在为自己的罪孽画上句号,却在无形中,完成了林氏最后的超度。
“他……也该上路了。”林氏的母亲不知何时转过身,走到了我们身边。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刀锋划过冰面。
她的眼睛红肿,但目光却异常坚定,她看着堂屋紧闭的门,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只剩下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我女儿解脱了,他也该去他该去的地方。”
我明白她的意思。
报警,让法律来审判。
这是最正确,也是最直接的方式。
我正要点头,堂屋里却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不是哭声,也不是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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