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缩小了,缩小到只剩下剧痛、腥风和那越来越近的、山岳般的恐怖黑影。
胸膛像是被彻底砸烂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碎裂的骨头,带来撕裂肺腑的痛楚,吸进的空气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却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氧气的存在。视线中一片模糊,血红笼罩了一切,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而无力地撞击着残破的胸腔,以及那头畜生沉重暴怒的喘息。
黑熊人立着,庞大的身躯遮住了本就幽暗深静的林间光线,投下一道死亡的阴影。它腹部被匕首划开的那道口子渗着血珠,但这微不足道的伤痛没有给它造成任何严重的伤害,而是让它变得更加狂躁了。它的小眼睛里闪烁着纯粹而残忍的杀戮欲望,黏稠的唾液从獠牙间快速的滴落,混合着秦天喷出的鲜血,砸在洁白的雪地上。
它要撕碎这个胆敢伤害它、闯入它领地的小虫子!
“吼!”
又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腥风扑面!巨大的熊掌再次带着碾碎一切的力量猛拍下来!这一次,目标直指秦天的头颅!
死亡的冰冷瞬间刺入骨髓!
不!不能死!
一股求生的本能,超越剧痛,超越绝望,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挣扎,猛地从秦天几乎涣散的意识深处爆发出来!
他不知从哪里生出了一丝气力,沾满鲜血的右手猛地在地上一撑!身体借着这股微弱的力道,向侧面极其狼狈地翻滚过去!
“轰!!”
熊掌擦着他的头皮狠狠砸落,拍击在他刚才躺卧的地面!积雪、冻土、枯叶四散飞溅!一个比之前更深更大的土坑赫然出现!
飞溅的泥土和雪块砸了秦天一脸。他甚至能够感受到熊掌带起的恶风刮过脸颊的生疼。
躲开了…但代价巨大。剧烈的翻滚彻底扯动了胸口的重伤,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眼前一黑,几乎彻底昏死过去。全身的力气如同退潮般消失,连动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黑熊两次攻击落空,尤其是看到猎物竟然还在挣扎,它的暴怒值达到了顶点。它不再人立,而是四肢着地,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猛地向前一扑,血盆大口张开,对准秦天的脖颈狠狠咬去!那速度,快得如同一道闪电根本不容躲闪!
腥臭的热气已经喷到了脸上,獠牙的寒光在模糊的视线中逐渐放大。
完了…
彻底的绝望攫住了他的心脏。
但就在那獠牙即将触碰到他喉咙的最后一刹那,秦天那双几乎失去焦距的眼睛里,猛地迸发出一丝最后的、疯狂的狠厉!
就算是死,也要咬下你一块肉!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凝聚起残存的所有意志和气力,握着那把一直没有松开的匕首,不是刺向熊口——那无异于以卵击石——而是用尽最后一丝扭曲的力气,向着黑熊扑来的方向,朝着它那只闪烁着凶光的左眼,狠狠捅刺过去!
同归于尽!
这是没有任何技巧、纯粹源于本能和狠劲的亡命一击!
速度,快得惊人!
“噗嗤!”
一声轻微却令人牙酸的钝响!
匕首的尖端,竟真的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黑熊的左眼!直没至柄!
“嗷呜——!!!!!”
一声前所未有的、凄厉到变形的恐怖惨嚎瞬间响彻山林!黑熊遭受重创,剧痛让它彻底发狂!
它猛地甩头,巨大的力量直接将秦天连人带匕首甩飞出去!
秦天像破布娃娃一样撞在一棵树上,软软滑落在地,彻底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匕首还留在黑熊的眼眶里,剧痛让这头巨兽完全陷入了疯狂,它疯狂地甩着头,用爪子扒拉着脸部,鲜血和眼球的组织液从眼眶里溅射出来,发出痛苦而混乱的嚎叫,在原地打转,一时竟顾不上再来攻击秦天。
但秦天的情况,已经糟糕到无以复加了。
最后的亡命一击耗尽了他所有的生机。胸膛彻底塌陷下去,鲜血不要钱似的从口鼻、甚至耳朵里涌出,在地上汇聚成一滩迅速扩大的、触目惊心的血泊。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泛着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只剩下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冰冷,无边的冰冷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迅速吞噬着所剩无几的体温。
视线彻底模糊、黑暗下去,连那头发疯狂嚎的黑熊都变成了一片扭曲晃动的黑影。耳朵里的声音也越来越远,风声、熊的嚎叫声…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
意识,像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要死了吗…
母亲…对不起…还是没能…好好活下去…
那片神秘的玉佩…还没来得及…弄明白…
无尽的黑暗如同潮水,温柔而又残酷地包裹上来,吞噬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念头,所有的光。
最后一丝生命的气息,如同游丝,悄然断绝。
染血的山林里,只剩下那头失明剧痛、疯狂肆虐的黑熊的咆哮,以及雪地上那具逐渐冰冷的、残破的少年身躯。
死寂,开始真正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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