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的更鼓刚过,靖王府东暖阁内烛火猛地一跳。
榻上的萧衍突然开始剧烈颤抖,原本趋于平稳的脉象骤然紊乱,皮肤下的青黑毒纹如同被注入生命般重新鼓胀起来,竟隐隐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向着四肢末梢急速蔓延。
“不好!”云暮指尖刚搭上他的腕脉,便觉一股阴寒毒气逆冲而上,几乎冻伤她的手指。“蛊虫反噬!”
她迅速取过银针,刺破他指尖,挤出的血液竟呈诡异的墨绿色,带着一股桃仁腐败般的腥臭。更令人心惊的是,那血滴在白玉盘中,竟有细微的蠕动感——是子蛊!母蛊被金针和药力逼入绝境,竟疯狂催生子蛊,欲要同归于尽!
云暮脸色骤变。寻常汤药已无法遏制,必须立刻放出受污染的血夜,同时以特殊药引安抚蛊虫,延缓其繁殖速度。而最快的药引……是至亲或心意相通之人的新鲜血液,以其生气暂时迷惑蛊虫。
至亲无处可寻。心意相通?云暮看向榻上因痛苦而面容扭曲的萧衍,唇边泛起一丝苦涩。他们之间,何来心意相通?唯有……赌一把。
她不再犹豫,取过一旁的犀角刮痧板,浸入特制的药酒中,手法利落地在他四肢关键穴位刮拭。所过之处,皮肤下淤积的毒血渐渐渗出,墨绿色愈发明显。同时,她取出腰间匕首,寒光一闪,划破自己左手腕脉。
鲜血涌出,滴入准备好的药碗中,与浓黑的药汁混合。
“王爷,得罪了。”她扶起萧衍沉重的身躯,将药碗抵在他唇边。他牙关紧咬,药汁难以灌入。云暮无法,只得再次以口相渡。
血腥味与药草的苦涩在唇齿间弥漫,这一次,萧衍似乎察觉到什么,喉结滚动,本能地吞咽起来。一碗药尽,他身体的颤抖似乎略微平息,但那墨绿色的毒纹依旧狰狞。
窗外,酝酿了整晚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琉璃瓦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隐秘都冲刷出来。
云暮刚松了口气,却见萧衍又开始发冷,体温急剧下降,唇色青紫,浑身冰冷如坠冰窖。寒热交替,这是毒素侵入心脉的征兆!
必须保持他的体温,促进药力循环和汗液排出,收集汗液样本才能分析子蛊特性。寻常暖炉、厚被已无大用。
云暮看着榻上蜷缩成一团、如同被遗弃幼兽般的萧衍,又看了眼窗外漆黑的雨夜和紧闭的房门。楚怀瑾在外守卫,曹纲的眼线不知潜伏在何处。
她深吸一口气,吹熄了内室大部分烛火,只留远处角落一盏昏黄的孤灯。在朦胧的光线下,她褪去外衫,只着素白中衣,掀开锦被,躺了进去,将冰冷僵硬的萧衍紧紧拥入怀中。
肌肤相贴的瞬间,两人俱是一颤。
他冰得让她倒吸一口冷气,而她温软的躯体对他而言,则像是溺水之人抓住的唯一浮木。他无意识地向她靠拢,寻求温暖,冰冷的脸颊贴在她温热的颈窝,双臂本能地环住了她的腰身,力道之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云暮身体僵硬,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线条和冰冷的体温。她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运起微弱的内力,试图温暖他。锦被之下,黑暗之中,彼此的呼吸交织,心跳声在雨声的掩护下,清晰可闻。
“……冷……”他呓语着,往她怀里更深地埋了埋。
“很快就好了。”她低声回应,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手腕处的伤口因用力而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方才的决绝。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体终于渐渐回暖,甚至开始发烫,细密的汗珠从额头、脖颈渗出。云暮小心地用准备好的棉帕擦拭他颈后的汗液,收集样本。
就在她专注于取样时,萧衍忽然不安地扭动起来,眉头紧锁,仿佛陷入了极可怕的梦魇。
“……妹妹……别怕……”他声音破碎,带着巨大的悲痛与恐慌,“……枯梅……藏好……他们来了……婉妃娘娘……血……好多血……”
云暮的动作猛地顿住,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妹妹?枯梅?婉妃娘娘的血?
他口中的“妹妹”是谁?是画中那个与婉妃一同出现的双生女婴之一吗?藏好?藏什么?在枯梅树下吗?婉妃的死……果然不是意外!
她屏住呼吸,希望能听到更多。
“……阿暮……快走……”他突然又唤出一个名字,手臂将她箍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碎在骨血里,“……玄甲……令牌是假……柳……”
阿暮?是在叫她吗?还是……透过她,在叫另一个“暮”?玄甲令牌是假!这与他们之前推测的栽赃吻合!柳……柳文正!
信息如同碎片,在她脑海中疯狂旋转,却难以拼凑出完整的真相。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比萧衍方才的体温更冷。这潭水,远比她想象的更深。
后半夜,萧衍的高热终于渐渐退去,陷入沉睡。云暮小心翼翼地挣脱他的怀抱,替他盖好被子。她筋疲力尽,内力损耗巨大,正欲起身调息,目光却被他枕下露出的一角泛黄信笺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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