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冬。
豫州,颍川郡。
天空灰蒙蒙的,细碎的雪花如同被撕碎的柳絮,漫无目的地飘洒在广袤的原野上。
北风呼啸,卷起枯黄的落叶,在地面上打着旋儿。
一辆并没有上锁的囚车,正行驶在通往许都的大道上。
说是囚车,其实更像是一辆拆去了顶棚的四轮马车。
车身宽大平稳,车轴处似乎涂抹了某种油脂,并没有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车内铺着厚厚的稻草和棉絮,甚至还放着一只用来取暖的红泥小火炉。
炉火明灭,温着一壶浑浊的黄酒。
曹操盘膝坐在车内,身上披着那件在华容道被荆棘挂破的黑色大氅。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花白的发丝在风中飞舞,脸上沾染着些许煤灰和泥土,那双曾经俾睨天下、令诸侯胆寒的细长眼睛,此刻正微微闭着。
他在养神。
或者说,他在逃避。
自从在华容道被张辽“请”上这辆车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输了。
彻底输了。
八十万大军,楼船千艘,旌旗蔽日。
那是他半生的心血,是大汉最后的元气,也是他曹孟德一统寰宇、重整河山的底气。
却在那个寒冷的冬日清晨,被那不可思议的雷火,被那钢铁铸就的巨兽,轰得粉碎。
“丞相,喝口酒吧,暖暖身子。”
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曹操缓缓睁开眼。
说话的是负责押送他的赤曦军班长,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他穿着一身奇怪但看起来很保暖的灰绿色短袄,腰间扎着皮带,挂着那种名为“火铳”的短管火器。
年轻人的脸上没有戾气,也没有对这位“国贼”的恐惧或仇恨,只有一种平静。
那种仿佛看着邻家落魄老翁般的平静。
曹操没有去接酒壶,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车外。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心平气和地观察李峥治下的核心区域——豫州。
车轮滚滚向前。
曹操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作为曾经坐镇许都、经略中原的霸主,他对这片土地太熟悉了。
在他的记忆里,冬日的豫州,应该是萧瑟的,是荒凉的。
道路应该是坑洼不平的泥泞土路,一旦下雪化冻,车轮就会陷进泥里,寸步难行。
田野里应该是死寂的,只有几只寒鸦在枯树上哀鸣。
路边的沟壑里,偶尔还能看到几具无人收敛的“路倒”,那是冻死饿死的流民。
可是现在,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车轮下,是一条宽阔得足以容纳四辆马车并行的灰色大道。
路面坚硬如石,平整如镜,中间微微隆起,两侧留有排水沟。
哪怕是大雪纷飞,路面上也没有丝毫积水和泥泞。
“这是……水泥路?”
曹操沙哑着嗓子问道。
他在影鼠的报告里见过这个词,但只有亲眼看到,才能感受到那种直击心灵的震撼。
这种路,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粮草转运的速度是以前的十倍!
意味着骑兵可以不受天气影响,昼夜兼程!
意味着李峥对地方的控制力,达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
“是的,老曹。”
那个年轻班长笑着回答,称呼随意得让曹操有些恍惚,“这是咱们豫州的主干道,连接许都和洛阳,叫‘一号国道’。”
“国道……”
曹操咀嚼着这个词,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秦修直道,那是举国之力,累死无数刑徒才修成的。
李峥何德何能,竟然能修成如此规模的大道?
囚车继续前行。
路过一片农田。
曹操的瞳孔猛地收缩。
此时正值隆冬,万物凋零。
但在那规划得整整齐齐的方块田里,竟然覆盖着一层绿油油的作物。
那是冬小麦。
更让他震惊的是田边的水渠。
一条条笔直的水渠,如同人体的血管一般,密布在田野之间。
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巨大的木制水轮,在水流的推动下缓缓转动,将低处的河水提上来,灌入高处的水渠。
而在那水轮旁边,竟然还立着一块木牌,上面用白漆写着几个大字。
曹操眯起眼睛,辨认着那上面的字迹:
“许都第三生产建设大队——一号水利站。”
“那是何物?”曹操指着那个巨大的水轮。
“筒车啊,改良过的。”
班长随口说道,“格物院弄出来的新玩意儿,轴承是钢做的,转得快,不费劲。有了这东西,咱们这边的旱地都变成水浇地了。”
曹操沉默了。
他想起了自己在许都推行的“屯田令”。
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政绩。
招募流民,许以耕牛农具,五五分成,既解决了军粮,又安抚了流民。
他曾以为,那是乱世之中最好的仁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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