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次降临落鹰涧。
与前一晚那种压抑的寂静不同,此刻的山涧充斥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硝烟混合的刺鼻气味,以及伤兵们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白日里惨烈的厮杀留下的痕迹无处不在——被炮弹砸出的焦黑弹坑,被铁蹄践踏得泥泞不堪的土地,破碎的兵器和旗帜,以及那一具具来不及完全收殓、用草席或战旗匆匆覆盖的阵亡将士遗体。
王栓靠坐在冰冷的战壕壁上,机械地啃着一块硬邦邦的干粮。他的脸上、手上都沾满了硝烟和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那是他自己的,也有敌人的。白日里近距离射杀那名铁浮屠骑士的场景,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让他胃里一阵阵翻腾。狗蛋坐在他旁边,胳膊上缠着渗血的绷带,那是被流矢擦伤的,此刻正呆呆地望着篝火出神。
“栓子哥,”狗蛋的声音有些沙哑,“咱们…咱们今天算是赢了吧?”
王栓用力咽下嘴里的干粮,喉结滚动了一下,闷声道:“算是吧…胡虏退了。”但他心里清楚,代价是何等惨重。他所在的这个哨,原本满编五十人,现在还能喘气的,不到三十个。熟悉的同乡面孔少了好几个,包括那个总是吹嘘自己力气大、嚷嚷着要砍胡虏脑袋领赏钱的赵大膀子,他被一匹倒下的铁浮屠战马压住了,没能救回来。
胜利的喜悦,被巨大的伤亡和失去同伴的悲痛冲得七零八落。一种沉甸甸的疲惫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在幸存者们心中蔓延。许多新兵蜷缩在角落里,眼神空洞,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显然还未从白日的血腥刺激中恢复过来。
叶飞羽和杨妙真在亲卫的簇拥下,连夜巡视着阵地。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和士兵们低迷的士气,两人的心情都异常沉重。
“伤亡统计出来了,”杨妙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阵亡四百二十七人,重伤失去战力者一百九十余人,轻伤无数。铁浮屠的冲击,对我们第一道防线造成了很大破坏,长枪手和刀盾手损失尤重。”
叶飞羽沉默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些相互倚靠着休息、眼中带着惊魂未定神色的士兵。“士气是个大问题。新兵们第一次经历如此残酷的血战,恐惧是难免的。必须尽快提振士气,否则明日再战,情况堪忧。”
他走到一群围坐在微弱篝火旁、沉默不语的伤兵和新兵中间,蹲下身,随手拿起一根树枝,拨弄了一下火堆。
“怕吗?”叶飞羽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责备,也没有高高在上的鼓励。
士兵们没想到军师会突然过来问这个,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王栓鼓起勇气,低声道:“回…回军师,有…有点怕。”
“怕就对了。”叶飞羽的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愣,“我也怕。”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而惶恐的脸:“我怕身后的父母妻儿遭胡虏屠戮,我怕这东唐最后的元气断绝,我怕我们流的血白流。但我更怕,因为我们的恐惧和退缩,让那些死去的弟兄白白牺牲!更怕我们的子孙后代,永远活在胡虏的铁蹄之下!”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看看你们身边倒下的同伴!他们为什么而死?不是为了我叶飞羽,也不是为了郡主,是为了让你们,让你们的家人,能让像个人一样活下去!胡虏有什么可怕的?他们的火炮,被我们打得不敢抬头!他们的铁浮屠,被我们硬生生顶了回去!他们也是血肉之躯,挨了枪子一样会死!”
他站起身,指着涧口外那片被夜色笼罩的荒滩:“今天,我们守住了!用我们的血和命守住了!这证明,胡虏并非不可战胜!我们手中的火铳,我们脚下的工事,我们身边的同伴,就是我们最大的依仗!只要我们心不乱,手不抖,就能让他们在这落鹰涧前,撞得头破血流!”
叶飞羽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句句砸在士兵们的心坎上。想到死去的同伴,想到山后的家人,一股不甘和血性渐渐压过了恐惧。
“军师说得对!”一个手臂受伤的老兵挣扎着站起来,嘶声道,“赵大膀子不能白死!咱们今天能守住,明天一样能!跟胡虏拼了!”
“对!拼了!”
“不能让弟兄们白死!”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的火焰。
杨妙真看着叶飞羽仅凭几句话就重新点燃了士气,心中感慨万千。她也走上前,朗声道:“将士们!你们今日的表现,无愧于东唐好男儿!阵亡将士,抚恤加倍!受伤弟兄,全力救治!活着的,本郡主与叶军师,与你们同生共死!凤凰山,永不陷落!”
“同生共死!永不陷落!”震天的吼声终于再次在落鹰涧响起,驱散了部分死亡的阴霾。
安抚了士兵,叶飞羽和杨妙真立刻投入到紧张的战后部署中。
“工事必须连夜修复加固,尤其是被铁浮屠撞毁的地段。”叶飞羽对工事官下令,“多设拒马和绊索,挖掘更多的反骑兵壕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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