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并未带来真正的安宁,反而像一只冰冷的手,无情地揭开了覆盖在落鹰涧伤口上的短暂夜幕,将全部的惨烈与创伤暴露在灰白的天光下。空气中弥漫的气息更加复杂——新鲜泥土的腥气、未散尽的硝烟、焦糊的木石味、以及那无处不在、越来越浓重的,来自无数尸体的腐败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与绝望。
王栓几乎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在简陋的伤员棚里坐了整整一夜。他的腿早已麻木,眼睛布满血丝,但握着狗蛋那只手始终没有松开。天快亮时,狗蛋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是那种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停止的状态。额头上持续不退的高热也略微降下少许。王栓不敢有丝毫放松,小心翼翼地用沾湿的破布条润湿少年干裂的嘴唇,一遍遍低声呼唤着他的名字,仿佛要将他的魂儿从鬼门关前喊回来。
“栓子……”一声极其虚弱,却清晰可辨的呼唤,让王栓浑身一震。
他猛地低头,对上狗蛋微微睁开的眼睛,那眼神虽然依旧疲惫不堪,却有了焦点。“狗蛋!你醒了!你他娘的终于醒了!”王栓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哽咽,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这次却是滚烫的。
“渴……”狗蛋的声音细若游丝。
“有水,有水!”王栓连忙拿起旁边那个破碗,里面是他昨晚好不容易找来、用粗盐化开的温水,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喂进狗蛋嘴里。看着少年喉头艰难地吞咽,王栓感觉自己的心也随着那微弱的动作一点点落回实处。活着,他还活着!这比打退十次胡虏的进攻更让他感到庆幸。
然而,棚外传来的景象,很快将这份短暂的喜悦冲淡。抬进来的伤员越来越多,呻吟声、哀嚎声不绝于耳。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医官穿梭其间,眉头紧锁,面对许多严重的伤势,他往往也只能摇头叹息,做一些最基本的处理,然后便无奈地走向下一个。药品,尤其是消炎止血和应对伤口溃烂的药材,已经彻底断绝。
“得想办法搞到药……”王栓看着老医官疲惫的背影,又看了看棚里越来越多气息奄奄的同伴,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焦灼。没有药,很多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捡回一条命的兄弟,可能最终也难逃一死。
与此同时,在凤凰山主寨通往落鹰涧的崎岖山道上,一行人正快马加鞭,疾驰而来。为首者是一名身着青色文士衫、面容清癯、目光沉稳的中年人,正是留守主寨、负责后勤统筹的司马青。他接到前线惨胜、伤亡惨重的消息后,立刻将主寨所有能搜集到的药材、粮食和备用的军械装载上车,亲自押送,连夜赶往落鹰涧。跟在他身后的,除了护卫的士兵,还有几名主寨内医术最好的大夫。
当他们抵达落鹰涧防线,看到那如同被洪荒巨兽蹂躏过的战场景象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司马青勒住马缰,看着眼前焦黑的土地、坍塌的工事、随处可见尚未掩埋的尸体,以及那些在废墟间如同行尸走肉般忙碌的、浑身血污的身影,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司马先生!”得到通报的翟墨林快步迎了上来,看到司马青和他身后满载物资的车队,如同看到了救星,“你们可算来了!”
“翟将军,叶元帅何在?前线情况如何?”司马青翻身下马,语速极快地问道。
“元帅无恙,正在主观察所与石黑牛首领等人议事。情况……很不好。”翟墨林引着司马青向内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快速地介绍着惨重的伤亡和物资匮乏的窘境。
主观察所内,气氛同样凝重。叶飞羽、赵霆、石黑牛以及几位刚刚赶到、身上还带着山林气息的寨主、族长围在粗糙的地图前。地面上还残留着昨夜激战的痕迹,空气中混合着汗味、血味和烟草味。
“……情况就是这样。”叶飞羽将目前的困境简要说明,“我们急需时间休整,补充兵员、物资,修复工事。但库特勒绝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一位来自野猪岭、身材干瘦但眼神锐利如鹰的老族长吧嗒着旱烟,沉声道:“叶元帅,我们野猪岭能出两百青壮,别的不敢说,翻山越岭、设陷阱下套子是一把好手!粮食我们自己也紧巴,但能凑出够这些人吃半个月的粟米。”
“我们李家坳能出一百五十人,还有一些猎户用的弓箭和砍刀。”
“后山寨还能再凑一百人,加上黑牛带过来的,总共能出三百人!我们寨子里还有些祖传的伤药方子,回头让婆娘们赶紧采药配制!”
各寨代表纷纷表态,虽然拿出的东西对于整个防线而言仍是杯水车薪,但那份同仇敌忾、倾力相助的心意,让叶飞羽心中暖流涌动。这就是民心,是他们在绝境中赖以生存的根基。
就在这时,司马青和翟墨林快步走了进来。
“司马先生!”叶飞羽看到司马青,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元帅!”司马青拱手一礼,来不及寒暄,直接道,“主寨所有能调集的物资都在这里了,药材尤其紧缺,只够应急数日。另外,我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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