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中央,是一个结构复杂到令人目眩的、由某种暗蓝色活性晶体与未知银白色金属构筑而成的精密仪器平台,堪称一件冰冷的艺术杰作。平台上方,数个刻满微小幽蓝色符文、不断自行调整变化的同心圆环正在绝对静默地悬浮、高速旋转、精密嵌套,发出几乎低不可闻却又能感知其庞大能量运作的稳定嗡鸣声。周围连接着数根粗大的、半透明的柔性软管,内里流淌着散发幽蓝微光、成分未知的液体,如同人造的血管。
而就在那散发着庞大能量的仪器平台旁,站着一个穿着略显宽大、样式简洁白色研究袍的身影。
他背对着“视角”,身姿挺拔,动作间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与效率,黑色的短发修剪得一丝不苟。他正微微俯身,专注地操作着平台上升起的泛着幽蓝光芒的虚拟控制界面。他的十指在无形的键盘上敲击出残影,每一个指令的输入都冷静、迅速、毫无犹豫,仿佛一台最完美的机器。
最让苏弥心脏骤停、血液逆流的是——在那件白色研究袍的后心位置,有一个用深蓝色丝线绣成的、巴掌大小的复杂抽象标记!那标记的轮廓、结构、甚至散发出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竟然与陆离那件破碎道袍背后那个早已黯淡模糊的八卦云纹,有着惊人到令人恐惧的、绝非巧合的神似!仿佛是同一个核心概念,在不同文明、不同技术下的两种终极表达!
就在这时,那白袍人似乎完成了某一阶段的复杂操作,直起身。他侧过身,从旁边一个同样由银白色金属构成的仪器架上,取下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手提箱。
一个铅灰色的、样式古老却处处透着超越时代的冰冷科技感的……苏联制式手提箱!与苏弥怀中那个不断吞噬她存在的箱子,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或许在于,那个箱子看起来更新,金属外壳光洁如镜,没有任何磨损和刮痕,屏幕也一片漆黑,仿佛尚未被激活,处于某种“待机”状态。
白袍人熟练地单手打开箱盖,露出内部同样复杂、布满了细密接口和微型指示灯的结构。他检查了一下某个读数,然后拿起一支造型奇特、笔尖闪烁着微光的金属笔,似乎正在箱体内侧的某个隐藏面板上进行最后的参数校准或符文书写操作。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对这套系统熟悉到骨子里的从容。
就在他侧身专注于书写校准的时候,他的侧脸轮廓,在惨白无情的灯光下暴露无遗——
年轻,过于冷峻,鼻梁高挺,下颌线条清晰而显得格外薄情。那张脸……虽然神情是毫无情绪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绝对冷静与专注,完全没有陆离那份历经风霜沉淀下的沉静、以及偶尔流露的难以捉摸的复杂……
但那眉骨的走向!那眼窝的深度!那脸部骨骼的整体结构!
与此刻正在洞外打坐的陆离,至少有八九分相似!就像是……一个更年轻、更冰冷、被彻底剥离了所有人类情感与过往、只为某种目的而存在的……版本!
苏弥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呼吸骤然停止!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着发出警告!
实验室的“陆离”似乎对箱子的某个核心参数校验结果不太满意,他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眉——这个几乎难以察觉的表情,却让他看起来更像那个外面的道士了。他抬起右手,似乎想要接入某个物理接口进行深度调整。
就在他抬手的瞬间,苏弥清晰地看到——在他右手手腕上,戴着一个造型极致简洁流畅、宛如第二层皮肤的银白色金属腕带,腕带中央嵌着一小块不断刷新着幽蓝色数据的微型屏幕,上面正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疯狂地滚动着瀑布般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复杂数据流和奇异符号!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炸响在灵魂深处的、如同认知基石碎裂般的声响,在苏弥脑海中迸开!
也就在这同一刹那,幻象中的“陆离”似乎猛地察觉到了某种极度异常的“窥视”!他的动作瞬间凝固,毫无任何征兆地,猛地转过头,冰冷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经过精密校准的高能射线,穿透了时空的层层阻隔,精准无比地、死死地“锁定”了苏弥意识所在的方向!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极致冷静、锐利如手术刀、空洞得仿佛蕴藏着整个宇宙的星辰运转规则,却又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情感温度,像是两颗用绝对零度冰核打磨而成的、完美却死寂的宝石!
四目相对!
跨越了不知多少时空维度的、诡异、荒诞、令人窒息的冰冷对视!
“噗——!”
幻象如同被无形巨力砸碎的镜面,瞬间支离破碎,消散无踪!
“嗬!”苏弥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挣脱深渊,胸腔剧烈起伏,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整个人如同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冷汗已彻底浸透衣衫,四肢冰冷僵硬!她发现自己仍蜷缩在戈壁断崖下的浅洞里,手中的玉牌光芒已然彻底黯淡,温度也在迅速消退,变得比戈壁的夜晚更冷,仿佛刚才那瞬间的爆发耗尽了它全部的力量。怀中的箱子也不再震动,屏幕上的乱码和雪花正在艰难地、缓慢地平息,最终缓缓变回那个冰冷刺眼的【4.23kg】。
万籁俱寂,只有戈壁的风呜咽着吹过。
一切仿佛从未发生。
但那双冰冷空洞、非人般的眼睛,那个年轻版本的“陆离”,那个一模一样、却处于“未激活”状态的手提箱,那个手腕上的数据终端……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毁灭性的信息量,深深地、永久地烙印在她的脑海深处,挥之不去!
她猛地抬头,目光骇然、恐惧、混杂着巨大的难以置信,死死射向洞口孤石上那个依旧在打坐、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的陆离。
他……到底是谁?!
那个实验室是什么地方?!为何科技水平远超她的时代,却又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
她抱着的这个不断吞噬她记忆、名为“回家希望”的箱子,又究竟是什么东西?!是工具?是武器?还是……别的什么?!
无数恐怖的、颠覆性的疑问如同毁灭性的海啸,瞬间将她仅存的理智与侥幸冲刷得七零八落!
而远处,孤石上的陆离,仿佛终于无法再忽略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充满了惊骇与质问的目光,他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周身那内敛到极致的气息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他,即将从深沉的调息中醒来。
直面这场注定无法回避的、撕裂一切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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