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和诧异道:“汉王远在江南,怎对天竺北境了如指掌?”
朱慕捻须笑道:“此地常有波斯商旅往来,四方消息皆经其口,天竺诸事自然知晓。”
“原来与异邦通商还有这等妙处!”汤和拍腿道,“回朝后定要奏请陛下效仿汉王,振兴商贸。”
绝无可能!
朱慕心下暗叹。三哥素来重农轻商,在他眼中,商人奸猾狡黠。虽历代皆行抑商之策,但大明洪武年间对商贾压制尤甚。
(此风在洪武朝最盛,后因皇权式微,大明官场才渐生……)
他记得少年乞讨时,三哥曾咬牙切齿地说,灾年粮商宁可把米粟喂畜生也不赈济饥民。或许从那时起,商人在三哥心里便烙下了恶名。
送别汤和,朱慕转向桑托斯。
桑托斯恭敬起身,将随身木箱置于石桌,轻启箱盖捧出内中之物:“尊贵的汉王,此乃我等进献的薄礼,万望笑纳。”
汤和伸长脖子瞥了眼箱中之物,忍不住讥笑道:你这一路跟护眼珠子似的守着这破箱子,我当是什么稀世珍宝呢,敢情就塞了件衣裳和这怪模怪样的...鞋?这鞋跟高得都能当锥子使了!
桑托斯神色自若地抚过箱沿:明国有句古话叫千里送鹅毛,这套礼服与高跟鞋是我特意从欧罗巴捎来的。虽算不得贵重,却是在下的一片心意。
嗬!连千里送鹅毛都会说了?汤和阴阳怪气地拍手,你们这些红毛夷的汉话倒是越发精进了。
承蒙夸奖。
见对方油盐不进的模样,汤和顿觉自讨没趣,活像一拳打进了棉花堆里。
朱慕掀开箱盖,拎起那件做工考究的牛皮马甲。紧身七分裤随着动作滑落出来,在阳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他又掂起那双造型古怪的鞋子,鞋跟足有三寸高,鞋尖还缀着银质搭扣。
男子竟穿这等物件?朱慕将高跟鞋翻来覆去端详,眉峰拧成了疙瘩。
他自然不知,这高跟鞋本是法兰西贵族为躲避满街 所创。至于紧身七分裤,亦是欧罗巴贵胄们的常服——宽松裤脚容易沾染污秽,唯有贩夫走卒才穿拖地长裤。正因如此,巴黎街头的平民百姓常被讥作长裤佬。
待桑托斯道明缘由,朱慕望着小一号的衣履哭笑不得:此物虽别致,奈何尺寸不合。他命人将衣鞋收进檀木匣中,不如置于皇家博物馆,也好让后人知晓欧罗巴风物。
金陵·汉王府
见朱慕欣然纳礼,桑托斯眼底闪过精光。他暗自思忖:这位王爷不重金银,必是崇尚精神之道。遂从怀中请出烫金羊皮卷,封面上《 》二字在烛火中熠熠生辉。
1425年
朱慕面前,桑托斯恭敬地呈上一本古籍:“陛下,这是教廷珍藏的《 》,记载着上帝的启示与智慧。相传由亚历山大一世亲笔所着,距今已有一千二百年,是现存最古老的朱慕接过泛黄的羊皮卷,指尖摩挲着刻意做旧的痕迹,心中暗笑:“这伪造手艺,撑死不过五十年。”但他面上不显,反而郑重道:“此物甚合朕意,多谢。”
桑托斯见皇帝欣然收下,竟忘形进言:“陛下,世间唯有天主是唯一真神。您若再自称神仙,恐触怒吾主,招致神罚。”
话音未落,朱文正已怒目而视,汤和更是暗自咂舌:“这老儿活腻了?”
朱慕却挑眉一笑:“巧了,你们那位天主,我熟得很。当年我在天庭为仙时,常与他饮酒。他为求西方传教之权,还央我向昊天上帝说情呢。”他忽作肃然状,“对了,‘上帝’二字乃昊天专属,你们若再僭越称呼……当心你们的主被穿小鞋。”
“荒谬!”桑托斯拍案而起,竟直指朱慕鼻尖。
朱慕冷冷一笑,道:我胡言乱语?要不要我即刻请你们的主现身,亲口告诉你 ?
桑托斯发出刺耳的笑声,哈哈哈,汉王殿下,您的谎言就要被揭穿了。您以为我不敢当真要求您请天主降临吗?不,您错了。为了证明您的荒谬,我甘愿冒险——汉王,那就请您展现神迹吧,我绝不相信您能做到。
朱慕嘴角浮现一抹古怪的笑意,桑托斯,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也罢,既然你执意要见你们的主,本王便成全你。
说罢,朱慕起身缓步走向庭院,站定后双脚微分,双目微闭,神色庄严。他双手平举,掌心朝天,口中念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
朱文正立即挺直腰板,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汉王,眼中满是崇敬。汉王竟要召唤神明,这等奇事他定要亲眼见证。
他素闻这位叔父的种种神奇传说,却始终无缘得见,引为平生憾事。今日竟因这个西域人得以一睹神迹,实乃意外之喜。
唉,不知我这神仙叔父的侄儿,日后能否随他一同飞升?不求位列仙班,哪怕在天界做个寻常农夫也好啊!
坐在朱文正右侧的汤和同样满脸好奇。关于朱慕的奇闻轶事他早年也听过不少,但总以为是障眼法或权谋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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