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风院的午后,死寂得令人窒息。
廊下草席上,凌霄在李红袖怀中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冰冷而沉重,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机。苍白的脸庞上,冷汗与唇边残留的乌黑血渍交织,透出一种触目惊心的脆弱。唯有她左臂上那道伤口,仍在以一种违背常理的、缓慢却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焦黑坏死的皮肉剥离,新鲜的肌理艰难地收拢,散发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莹润光泽,无声地诉说着这具身体的非比寻常。
李红袖紧紧抱着她,手臂僵硬,仿佛一尊凝固的石像。她的心跳如同失控的鼓槌,沉重地撞击着胸腔,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和灭顶的恐慌。凌霄那声无意识的、带着极致依赖的“红袖……好疼……”,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在她早已混乱不堪的心防上,凿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娘!娘!你醒醒!呜呜呜……”小天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小小的身体扑在凌霄冰凉的手臂旁,小手徒劳地摇晃着,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砸落在凌霄苍白的手背上。
这哭声如同尖锥,狠狠刺醒了陷入巨大震撼和恐慌中的李红袖!
“寒星!参汤!”她猛地抬头,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急切,再次朝着院门方向厉吼!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寒星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院门口。他手中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粗瓷碗,浓郁的人参药香瞬间弥漫开来,带着一丝救命的希望。他动作迅捷无声,几步便跨到近前,将碗递向李红袖。
李红袖一手依旧紧紧揽着凌霄,一手接过滚烫的参汤碗。碗壁灼热,她却浑然不觉。她小心翼翼地将碗沿凑近凌霄毫无血色的唇瓣,试图撬开那紧闭的牙关。然而,昏迷中的凌霄牙关紧咬,参汤根本无法喂入,只顺着嘴角流下,濡湿了衣襟。
“凌霄!张嘴!喝下去!”李红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她尝试了几次,皆告失败。看着凌霄越来越微弱的气息,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她的心脏!
只见凌霄不知何时竟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眼缝!那双原本明亮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布满了血丝,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冰,带着一种濒死挣扎中爆发出的惊人意志力!她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凝聚起这一丝意识,目光死死盯着李红袖手中的参汤碗。
李红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将碗凑得更近。
凌霄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张开一丝唇缝。李红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参汤一点点喂入。滚烫的药汁流入咽喉,凌霄的身体本能地痉挛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呛咳声,但最终,还是艰难地吞咽了下去。
一碗参汤,喂得如同经历了一场漫长的酷刑。当最后一滴药汁喂下,凌霄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再次彻底陷入了深沉的昏迷。但这一次,她紧蹙的眉头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丝,冰冷的身体也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
李红袖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彻底浸透。她紧紧抱着怀中依旧昏迷不醒、却总算暂时稳住了一丝生机的凌霄,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久久不敢松开。目光再次落在那道缓慢愈合的伤口上,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撼、疑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寒星,守住院门!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李红袖的声音低沉嘶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肃杀之气,“小天……过来。”她看向哭得几乎脱力的小天,声音放柔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怜惜。
小天抽噎着,依偎到李红袖身边,小手紧紧抓着凌霄的衣角,小脸上满是泪痕和恐惧。
李红袖不再言语,只是抱着凌霄,静静地坐在廊下冰冷的草席上。阳光渐渐西斜,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凌霄冰冷的身体,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院墙的每一个角落,如同守护着巢穴的孤狼。那份沉默的守护,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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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死寂的守护中艰难流逝。夜幕降临,寒星无声地点亮了廊下的灯笼。昏黄的光晕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却驱不散笼罩在竹风院上空的沉重阴霾。
小天哭累了,蜷缩在李红袖脚边,抓着凌霄的衣角沉沉睡去,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李红袖小心地将她抱起,放到廊下的竹椅上,用自己的外袍盖好。动作间,她感受到凌霄身体的温度似乎回升了一些,虽然依旧虚弱,但呼吸明显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就在这时!
“砰!砰!砰!”
院门被急促而沉重地拍响!力道之大,仿佛要将门板拍碎!打破了夜的死寂!
李红袖眼神骤然一厉!如同出鞘的利刃!她瞬间起身,将凌霄和小天护在身后,周身气势瞬间变得凛冽如冰!寒星的身影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院门内侧,银色面具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手按在腰间的短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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