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机房低沉的嗡鸣声中，被拉扯得无比漫长且粘稠。
李双林背靠着冰冷的服务器机柜，全部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他能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脏“咚咚”撞击的声音，能听到门外岗哨偶尔因挪动脚步而发出的细微摩擦声，更能听到老鬼在那保险柜前，几乎微不可闻的操作声响。
老鬼的动作，与其说是在开锁，不如说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仪式。他没有使用任何现代化的电子设备，手中只有几件看似简陋，却被他摩挲得油光发亮的特制工具。他的眼睛微眯，几乎只剩下一条缝，但所有的光芒都聚焦在那冰冷的密码盘和锁孔上。他的耳朵，则近乎贴在保险柜的金属门上，捕捉着内部机括那细微如发丝拨动般的声响。
李双林不敢打扰，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多余的动静，都可能干扰老鬼那神乎其技的专注。他的目光在紧闭的机房大门和老鬼佝偻的背影之间快速切换，额角渗出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带来一丝冰凉的痒意，他却无暇擦拭。
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他想起了赵国庆此刻应该正潜伏在庄园外的某个角落，利用最后的资源为他们争取时间，承担着巨大的风险。他想起了身陷囹圄时，陈静那审慎却带着一丝希望的眼神。更想起了张万和那不明不白的死亡，以及自己这半个月来，从云端跌落深渊，在泥泞中挣扎求生的屈辱与不甘。
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翻盘可能，此刻都系于老鬼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上，系于这个冰冷的铁柜之中。
“第一个密码，ZWHD0。”李双林用气声，再次确认。
老鬼没有回头，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他那干枯的手指，以一种独特的韵律，缓缓转动密码盘。他的动作慢得令人心焦，仿佛不是在开锁，而是在与这铁柜进行一场无声的交流。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服务器嗡鸣完全掩盖的脆响传来。老鬼的手指顿住了。
“第一个锁舌开了。”老鬼的声音干涩，却透着一丝稳定。
李双林精神一振，紧紧握住了拳头。有效！密码是正确的！
“第二个，LSF0。”他立刻报出刘富贵的生日密码。
老鬼再次开始了那缓慢而精准的操作。这一次，他似乎更加谨慎，因为按照李双林的说法，输入这个密码后，很可能触发某种警报，或者需要配合钥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门外的岗哨似乎有些无聊，传来了轻微的哈欠声。这声音让李双林的心脏几乎漏跳一拍，他死死盯住房门，生怕下一刻就有人推门而入。
老鬼的额头上也见了汗。复合金保险柜的精密程度超出了他的预估，第二个密码锁的内部结构更为复杂。他的工具在一个极其细微的卡榫上轻轻拨动着，呼吸都屏住了。
就在李双林感觉自己的神经快要绷断的瞬间——
“咔……哒……”
又是一声更为清脆的机括响动！
“第二个锁舌也开了。”老鬼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但随即又凝重起来，“现在，需要钥匙。”
果然！李双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王猛和刘富贵各自保管的钥匙！
他迅速看向保险柜门上那两个并排的、看起来坚固无比的钥匙孔。
只见老鬼不慌不忙，从他的百宝囊般的黑包里，取出了两把造型奇特的“钥匙”。这并非传统的锯齿状钥匙，而是两根前端带着细微钩爪和探针的金属杆。
“这种级别的保险柜，原配钥匙难以复制，但锁芯的原理万变不离其宗。”老鬼低声解释了一句，仿佛是为了安抚李双林，也像是职业习惯般的自语。
他将两根金属杆，分别小心翼翼地探入两个钥匙孔。这一次，他完全依靠手感，眼睛彻底闭上，整个人如同老僧入定，所有的精神都灌注在指尖那微米级的触感上。
李双林能看到他花白的鬓角下，太阳穴在微微跳动。这是精神极度消耗的表现。
一秒，两秒……十秒……
突然，老鬼的眉头猛地一皱，手腕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幅度，极其轻微地一颤。
“咯噔……”
一声闷响从柜门内部传来！
不是锁舌弹开的声音，更像是……某种机制被触动的声音？
李双林脸色骤变。
老鬼却猛地睁开眼睛，低喝道：“成了！是最后的联动锁扣！这柜子还真他娘的有点名堂！”
原来刚才那声闷响，并非是触发警报，而是破解了最后一道机械联动防护！
不等李双林反应过来，老鬼双手握住保险柜的把手，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拉——
“嗤——”
一声沉闷的、带着多年未开启的滞涩感的摩擦声响起。
灰黑色的保险柜门，应声而开！
成了！真的打开了！
一股混合着纸张、油墨和金属冰冷气息的味道，从柜内弥漫出来。
李双林一个箭步冲到柜门前，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他迫不及待地向柜内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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