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风被采取留置措施的消息,以及清源县多名干部相继落马的风暴,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平息,反而如同失控的野火,借助着官场内外隐秘的风势,迅速蔓延至江阳市的每一个权力角落,烧得越来越旺,越来越令人心惊胆战。
江阳市委常委会的紧急会议,在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氛围中连夜召开。会议室厚重的隔音门紧闭,将外界的一切声响隔绝,只留下头顶那盏巨大水晶吊灯投下的冷白光芒,将椭圆形红木会议桌照得如同一个没有硝烟却杀机四伏的战场。空气凝滞,仿佛充满了易燃易爆的气体,只需一点火星,就能引发惊天动地的爆炸。
摆在每一位市委常委面前的,不仅仅是那份关于清源县韩东风案的厚重调查报告,更有从韩东风那个黑色U盘中解密出来的、几段经过技术处理的清晰录音,以及几张角度刁钻却画面清晰得刺眼的数码照片。
市委书记面色沉凝如水,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同僚,最终落在了坐在他右侧不远处、那个一直面色阴沉、指间夹着烟却久久未曾吸上一口的常务副市长高世明脸上。书记没有绕任何圈子,直接打开了面前的播放设备。
一阵轻微的电流噪音后,录音开始播放。首先是韩东风那带着谄媚和试探的声音:“……高市长,清源那边,‘青瓷计划’的前期铺垫都已经做好了,省里的专项扶持资金,还得您多在常委会上帮忙推动一下……”
接着,是一个略显低沉、带着官腔的男声,正是高世明:“嗯,项目立意是好的,符合市里发展规划。不过,程序上还是要走严谨,该有的论证、评估,一个都不能少。” 话语冠冕堂皇。
然后是韩东风更加露骨的声音:“这个您放心,规矩我们都懂。前期的一些‘咨询费’和‘运作成本’,已经通过老渠道,转到您夫人名下的那个文化公司了,算是我们清源的一点心意……”
高世明的声音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斟酌,随后传来一声轻微的、似乎是茶杯放下的声音:“……嗯,要注意方式方法。现在风声紧,一切都要合规合法。”
“明白,明白,绝对合规合法!”韩东风的声音带着心领神会的笑意。
录音并不长,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却如同重磅炸弹!虽然没有赤裸裸的金钱数字,但那“咨询费”、“运作成本”、“老渠道”、“文化公司”等关键词,结合韩东风日记中的记录和“青瓷轩”的资金流向,其指向性已经明确得不能再明确!
录音播放完毕,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了高世明身上。
紧接着,投影幕布上开始自动播放那几张照片。
第一张:一个装修奢华的境外赌场VIP包厢内,高世明穿着休闲装,面带兴奋的红光,面前堆着高高的筹码,与他平日严肃的形象判若两人。
第二张:一个私人会所的隐蔽角落,高世明的妻子,手腕上戴着一块明显价值不菲的限量版名表,正与韩东风的妻弟董成浩谈笑风生,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首饰盒,里面是一条翡翠项链,绿意盎然。
第三张:高世明的儿子驾驶着一辆崭新的豪华跑车从4S店出来,副驾驶上坐着的人,经辨认正是“青瓷轩”的一名高管。
照片一张张闪过,如同无声的惊雷,在每位常委的心头炸响。这些影像,比任何文字指控都更加直观,更具冲击力!
铁证如山!所有的线索、证据,如同无数条溪流,最终都无可辩驳地汇聚到了同一个方向——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高世明!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只能听到一些人因为极度震惊和愤怒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高世明手中那支香烟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被他无意识捏断时发出的细微“咔嚓”声。
市委书记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摘下了老花镜,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是不忍再看这令人痛心的一幕。他用力揉捏着紧锁的眉心,那只放在光滑桌面上的手,因为极力克制着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情绪而微微颤抖着。最终,他抬起眼,目光如同两柄经过千锤百炼、冰冷无情的利剑,缓缓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高世明那张已经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上。
“世明同志,” 市委书记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对于这些录音、照片,以及它们所反映出的问题,你,有什么需要向组织说明的吗?”
高世明的脸颊肌肉不自觉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像是有无形的针在刺扎。他放在桌面下的手,早已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无法缓解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知道,完了!彻底完了!韩东风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竟然留下了如此要命的东西!他原本以为,韩东风倒台,最多牵扯到清源县层面,自己最多是识人不明、负点领导责任,凭借多年的根基和背后的关系,总能勉强过关。他万万没想到,这把火竟然烧得这么快,这么猛,这么不留余地,直接烧到了他的核心,要将他置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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