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书记杨国威的办公室,宽敞、肃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独特的混合气息——老派红木家具的沉静木香、高级烟草燃烧后留下的醇厚余韵,以及文件纸张特有的、略带清苦的味道。这是一种属于权力中枢的、令人不自觉屏息凝神的气味。
李双林安静地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身姿挺拔,如同悬崖边一棵迎着风雪的青松。杨国威背对着他,正站在那面占据了整片墙壁的巨大清源县地图前,久久凝视。地图上,不同颜色的图钉、粗细不一的线条和密密麻麻的标注,构成了清源县的经济命脉与发展蓝图,也仿佛勾勒出这位县委书记脑海中波澜壮阔的棋局。
李双林刚刚用最凝练、最客观的语言,汇报了关于东风建材、富康矿业、清河纸业三家企业触目惊心的数据造假和潜在债务风险,以及昨晚接到那个冰冷诡异的匿名电话。他没有掺杂任何个人情绪,没有渲染恐惧,也没有表露急躁,只是将冰冷的事实,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呈现在这位清源县最高决策者面前。
他相信,以杨国威数十载宦海沉浮历练出的政治智慧和对清源县局力的深刻洞察,完全能明白这平静叙述背后所蕴含的、足以将许多人炸得粉身碎骨的惊雷。
良久,杨国威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意外的震惊,眉宇间凝聚的,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一种目睹亲手栽种的果园被虫蠹啃噬殆尽的心痛,以及一种……仿佛终于等到图穷匕见、下定决心后的坚毅与决绝。
“你的判断,和我掌握的一些零散情况,以及内心深处最坏的预感,基本吻合。”杨国威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熬夜后的沙哑,却沉稳如山岳。他走到办公桌后,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用两根手指,拈起李双林提交的那份薄薄却重若千钧的分析报告,在掌心掂了掂它的分量,仿佛在掂量其背后所代表的危机规模。
他的目光,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鹰隼,锐利地落在李双林脸上,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人心深处:“双林,你知道,我为什么力排众议,非要把‘优化全县营商环境’这副千斤重担,压在你这个刚刚经历了大风浪、本应休养生息的年轻人肩上吗?”
李双林迎着他的目光,沉吟了片刻,谨慎地组织着语言:“是因为我在青云镇做了一些初步的探索和尝试,取得了一些效果?也因为……我在韩东风案中,证明了自己对原则的坚守和……一定的斗争能力。”
“这只是最表层的理由,是说给常委会上那些人听的。”杨国威摆了摆手,示意他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自己也缓缓坐回了那张象征着全县最高权力的高背座椅里,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了一个极具压迫感的谈话姿态。
“更重要的,是我看重你身上,在如今的清源县官场已经变得极其稀缺的三样东西!”他伸出三根手指,逐一屈下,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敲打在李双林的心上,“第一,是你的锐气!是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敢想敢干、不惧任何阻力、敢于打破一切坛坛罐罐的冲劲!清源县沉疴已久,需要的就是这样一把锋利无比、能斩开一切缠塞荆棘的快刀!”
“第二,是你的智慧!”他屈下第二根手指,“你不是那种只有血气之勇的莽夫。你心思缜密,观察力惊人,能从最细微的账目差异、最不起眼的数据矛盾中,敏锐地发现问题,精准地抓住要害!这份洞察力,是撬动僵局的关键!”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仿佛要看到李双林的灵魂深处,缓缓屈下了第三根手指:“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你的……干净!”
他特意加重了“干净”这两个字的读音,使之在安静的办公室里产生了回响。
“你现在,是清源县官场的一个‘异数’,一个‘变量’。”杨国威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你没有陷入过去十几年形成的那张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系网,你和那些潜在的‘雷’、那些依附在旧有秩序上吸血的利益集团,没有任何瓜葛!你的背景简单,履历清晰,手脚干净!由你来牵头做这件事,遇到的阻力会空前巨大,明枪暗箭绝不会少,但至少,我能百分之百地相信,你能保证改革方向的正确性,不会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更不会在关键时刻,与那些魑魅魍魉同流合污,甚至被他们拉下水,反过来成为他们的保护伞!”
这番话,既是极高的评价和毫无保留的信任,也蕴含着如山岳般沉重的压力和近乎孤注一掷的期待。李双林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为之凝滞。
“杨书记,我明白您的良苦用心和高度信任。只是……”李双林深吸一口气,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这项工作涉及的利益方太多,触动的是几十年形成的痼疾,是无数人赖以生存的‘潜规则’。仅凭我一个领导小组副组长,一个外来户的空头名义,手里没有相应的权限和抓手,恐怕……举步维艰,寸步难行。下面的人,有的是办法阳奉阴违,软磨硬抗,把我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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