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英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那传令兵呕出的鲜血在地板上洇开刺目的红,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未散的酒气,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那封沾满血污、插着代表最紧急军情的黑色羽毛的军报,此刻在宗主铁当兴手中,仿佛重若千钧,压得他手臂微微颤抖。
方才还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的宾客与弟子们,此刻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脸上的醉意与喜色瞬间褪去,只剩下震惊过后的惨白与茫然。
丝竹停歇,歌舞僵立,整个大殿被一种无形的、冰冷刺骨的恐惧所笼罩。
三十万柔然铁骑!
青龙县失守!
守将殉国!
边关全线告急!
每一个字眼,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北疆的烽火,不再是遥远的传闻,而是已然烧到了家门口,带着血与火的灼痛,透过这八百里加急,扑面而来!
“噗通。”不知是谁手中的玉箸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极致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却也惊醒了部分呆滞的人。
“柔然……他们怎么敢!”
“三十万……这……这如何抵挡?”
“青龙县后面就是顺平府,若是顺平府也……”有人不敢再说下去,脸上已无血色。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压抑不住的、带着恐慌的骚动和议论。
在座的不少江湖门派,其势力范围或产业也在北疆附近,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
牛天扬猛地推开座椅,几步冲到那昏迷的传令兵身边,蹲下身,不顾血污,快速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又捡起地上那染血的箭矢看了一眼,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是柔然狼牙箭!箭头淬毒,入肉三分……是真的!”他抬起头,看向铁当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宗主!”
铁当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那封军报紧紧攥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环视殿内神色仓皇的众人,声音沉痛而嘶哑,却带着一股力量,强行镇住了场面的骚乱:“诸位!军情紧急,确凿无疑!北疆……已至生死存亡之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神箭宗各位长老、弟子,最后落在脸色苍白的牛凤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沉重的氛围。
“宗主!此事关乎国战,非同小可!”吴惊雷排众而出,他脸上已不见之前的阴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明大义”的肃穆,他拱手扬声道,“我神箭宗乃江湖门派,向来超然物外,不参与朝廷纷争,更不应轻易卷入两国战事!此乃历代祖训!若贸然插手,不仅会让我宗弟子白白牺牲,更可能将整个宗门拖入万劫不复之地!依老夫之见,应立即封闭山门,加强戒备,静观其变,方为上策!”
他这番话,立刻引起了他那一派系长老和部分心存畏惧的弟子的附和。
“吴长老所言极是!国战凶险,非我江湖门派所能左右!”
“是啊,宗门基业为重啊!”
“我们何必去蹚这浑水?”
一时间,主张置身事外的声音竟不小。
“放屁!”
一声怒喝,如同炸雷,轰然响起!
众人望去,只见牛天扬须发皆张,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吴惊雷,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吴惊雷!你还有没有半点血性!什么叫超然物外?什么叫静观其变?北疆百姓难道不是我大辽子民?青龙县后面,是多少手无寸铁的黎民百姓!边关将士正在浴血奋战,马革裹尸!你却在这里大谈什么祖训、基业?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指向殿外北方,声音悲怆:“我神箭宗立足北地数百年,受这片土地供养!如今蛮族铁蹄践踏家园,屠戮我同胞,你却要我们关上大门,做那缩头乌龟?这岂是侠义之道?岂是立宗之本?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北疆尽丧,蛮族长驱直入,这天下之大,你以为真有一方净土能容你苟安吗?!”
牛天扬这番掷地有声、饱含血泪的质问,如同洪钟大吕,震得那些主张退缩的人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许多中立的长老和弟子,脸上也露出了羞愧与激愤之色。
吴惊雷被牛天扬当众如此斥责,脸色一阵青白,强辩道:“牛天扬!你休要逞匹夫之勇!我这是为宗门千年基业考量!江湖门派参与国战,古来有几人有好下场?你……”
“吴师叔!”
一个清朗却无比坚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说话之人身上——正是牛凤。
他不知何时已离开了座位,走到了大殿中央,站在那滩血迹之前。
他小小的身躯在宽阔的大殿和众多高大成人之间,显得格外单薄,但他挺直的脊梁和那双燃烧着火焰般的眸子,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先是对铁当兴和牛天扬躬身一礼,然后转身,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扫过吴惊雷,扫过在场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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