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林子的苔藓会吸血。向导老马头的旱烟袋在暮色里明明灭灭，去年有个外乡人不信邪，蹲下去拍照，再站起来时——他突然攥住我的手腕，枯树皮似的指甲掐进肉里，裤腿全红了，血顺着裤脚管滴成线，可他身上连道伤口都没有。
我甩开他的手，手机屏幕映出身后三个同伴的脸：阿伟正举着运动相机拍摄，女友晓雯抱紧我的胳膊，只有学霸林薇蹲在几米外，用镊子夹起一片暗红色的苔藓。别自己吓自己，这是第衣的一种——她的话音突然卡住，镊子落地，那片苔藓竟在她指尖扭动起来，像条微型血蚯蚓。
最先出事的是阿伟。凌晨三点，帐篷外传来咔嗒咔嗒的咀嚼声。我拉开拉链，看见他背对着我蹲在篝火边，月光照在他裸露的后颈上——那里的皮肤正像塑料布一样鼓起气泡，黑色的纹路在皮下游走，像有无数虫子在爬。
你在吃什么？晓雯的声音发颤。阿伟缓缓转头，嘴里塞满了湿漉漉的泥土，嘴角挂着几缕暗红色的苔藓。他的眼球浑浊成乳白色，瞳孔缩成一条竖线，突然咧开嘴笑了：好吃...肉...你的肉...
林薇突然尖叫：他脖子后面！阿伟后颈的气泡地炸开，喷出的不是血，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孢子，像一团活物扑向晓雯的脸。我拽着她滚进帐篷，听见林薇的惨叫戛然而止，接着是骨头被嚼碎的脆响。
躲在一棵空心古树里时，晓雯开始发高烧。她蜷缩在树根间，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我甚至能看见她腕骨上蠕动的黑色血管。救我...她抓住我的手，指尖冰凉，我听见它们在说话...说要从骨头里长出来...
突然，她的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骨头刺破皮肤顶出来，断口处竟长出细小的黑色根须，深深扎进泥土里。晓雯的眼睛翻白，身体像提线木偶般抽搐，喉咙里涌出泡沫，里面漂浮着几片完整的暗红色苔藓。
我用瑞士军刀割断她的手腕，想阻止根须蔓延。但血一流出来就变成黑色，在地上汇成溪流，溪流里突然冒出无数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
古树外传来脚步声，我以为是阿伟，却看见林薇站在月光下。她穿着沾满泥浆的白T恤，左半边脸正常，右半边脸的皮肤已经剥落，露出的肌肉纤维里嵌着苔藓，几根黑色根须从她断裂的嘴角垂下来。
找到你了。她的声音像两台收音机同时播放，它们需要宿主...你的骨头很健康...她突然扯开衣领，胸口有个碗口大的洞，里面塞满了暗红色的苔藓，心脏在苔藓里缓慢跳动，每跳一下就喷出更多黑色孢子。
我突然想起老马头的话：苔藓钻进骨头里，从里面把人吃空，再顶着人皮走路。
我逃到林中空地时，看见整片森林都在动。树木的根系从地下钻出，像巨蟒一样扭动；腐叶堆里伸出无数只苍白的手；月光下，上百个从树后走出来——有穿着登山服的驴友，有背着书包的学生，甚至还有穿着碎花裙的小女孩，他们的皮肤都在剥落，露出里面蠕动的苔藓。
阿伟和林薇站在最前面，晓雯的头被阿伟抱在怀里，她的眼睛还在眨，嘴角甚至带着笑。他们慢慢逼近，脚下的苔藓像红毯般蔓延，所过之处，枯枝抽出新芽，开出鲜红色的花。
我突然明白，这片森林根本不是被邪毒入侵——它本身就是邪毒。那些失踪的人没有死，他们变成了树的养分，变成了苔藓的温床，变成了森林的一部分。
最后一刻，我看见自己的手背皮肤开始透明，黑色的根须正从指甲缝里钻出来。原来我早就被感染了，从踏入这片林子的第一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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