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长乐宫。
窦太后斜倚在软榻上,指尖轻抚着一枚玉制棋子。棋盘上,黑白二子已呈胶着之势。
“娇娇,该你了。”
阿娇凝神屏息,目光在棋盘上逡巡。前世她不屑于此道,觉得费神劳心,今生却悟出其中妙处——棋局如朝局,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外祖母棋艺精湛,阿娇望尘莫及。”她轻轻落下一子,恰到好处地让出半目优势。
窦太后嘴角微扬:“小滑头。”
殿内熏香袅袅,只闻棋子落盘的清脆声响。
“听说前日,彘儿在椒房殿说漏了嘴?”窦太后忽然问道。
阿娇执棋的手微微一顿。长乐宫的消息,果然灵通。
“是。彘儿说,娶我是因母亲能助他成大事。”
窦太后轻哼一声:“王娡教的好儿子。”
阿娇垂眸:“四岁稚子,能懂什么?不过是学舌罢了。”
“学舌才见真心。”窦太后落下一子,攻势骤紧,“你待如何?”
阿娇沉吟片刻,轻声道:“阿娇想请外祖母相助,暂缓婚事。”
“你母亲不会答应。”
“所以需得有个由头。”阿娇抬头,目光清亮,“阿娇听闻,梁王叔不日将入朝?”
窦太后手中的棋子顿了顿:“你从何得知?”
这是阿娇前世记忆中的事。梁王刘武,景帝胞弟,窦太后最疼爱的小儿子,即将在秋狩前抵达长安。前世此时,她满心都是如何讨好王美人母子,对这些朝政动向漠不关心。
“偶然听宫人议论。”阿娇含糊带过,“梁王叔素来疼爱阿娇,若他反对这门婚事...”
窦太后沉默良久,忽然轻笑:“娇娇,你这一病,倒是开了窍。”
阿娇心头一紧,生怕被看出破绽。
却听太后又道:“可惜,你母亲不会因梁王反对就改变主意。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比彘儿更好的选择。”窦太后缓缓道,“譬如,河间献王刘德。”
阿娇怔住。河间献王刘德,景帝第三子,博学好古,礼贤下士。前世他醉心典籍,对皇位毫无兴趣,最终得以善终。
“外祖母是说...”
“刘德今年十六,正是议亲的年纪。”窦太后语气平静,“他母族不显,若得陈家支持,未必不能一争。”
阿娇心跳加速。这是她从未想过的可能——主动参与夺嫡,扶持另一个皇子。
“可是...”
“你可是还放不下彘儿?”窦太后问。
阿娇立即摇头:“绝非如此。只是...如此行事,与母亲有何区别?”
都是为了权势联姻,都是将婚姻当作政治筹码。
窦太后轻笑:“区别在于,刘德性子温厚,若得你为妻,必不相负。且他母族薄弱,需倚仗陈家,不敢轻慢于你。”
阿娇沉默不语。这确是与刘彻不同的选择,可终究还是逃不脱政治联姻的宿命。
“阿娇,”窦太后的声音严肃起来,“既生在天家,姻缘从来不由己。你能选的,不过是在有限的棋局中,寻一个最好的落子处。”
阿娇看着棋盘,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外祖母今日召阿娇下棋,就是为了教导阿娇这个道理?”
窦太后但笑不语。
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声:“长公主殿下到。”
阿娇与窦太后对视一眼,默契地不再谈论此事。
刘嫖快步走进殿内,面色不豫:“母亲可听说了?栗姬那个贱人,昨日在陛下面前说娇娇骄纵,不配为皇子妃!”
阿娇心中冷笑。栗姬,太子刘荣之母,前世就是她的不断作死,才让母亲找到机会废了刘荣。
窦太后不动声色:“栗姬性子直,你何必与她计较。”
“母亲!”刘嫖急道,“她这是要断娇娇的后路啊!若是陛下听信谗言...”
“陛下不会。”窦太后淡淡道,“陈家功勋卓着,娇娇是馆陶长公主之女,窦太后的外孙女。这等身份,岂是栗姬三言两语能动摇的?”
刘嫖这才稍缓神色,又道:“既如此,不如早日定下娇娇与彘儿的婚事,也好绝了那些人的心思。”
阿娇心头一紧,看向窦太后。
太后不紧不慢地落下一子:“急什么?娇娇才十四,彘儿更只有四岁。等几年又何妨?”
“可王美人那边...”
“王娡那边,哀家自会与她说。”窦太后打断女儿,“你且安心,是你的,跑不了。”
刘嫖虽不甘,却也不敢违逆母亲,只得悻悻应是。
待刘嫖离去后,窦太后才对阿娇道:“看见了吗?你母亲这一步,走得太过急躁。”
阿娇若有所悟:“外祖母是要阿娇...以静制动?”
“不错。”窦太后颔首,“栗姬越是针对你,越显出她心虚气短。你只需静观其变,她自会露出破绽。”
阿娇想起前世,正是栗姬公开表示不愿尊奉诸公主,才让母亲找到机会在景帝面前进谗,最终导致刘荣被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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