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沉在黏稠的墨汁里,被一股浓郁的、混杂着廉价脂粉和汗渍的闷浊气味猛地拽了上来。王大柱艰难地掀开眼皮,视野里一片模糊的晃动。
红!刺眼的红!
龙凤呈祥的红帐顶,红彤彤的锦被,还有……八团挤挤挨挨、晃得人眼晕的红影。
“哎哟!醒了醒了!菩萨保佑!”一个尖细的嗓音率先划破混沌,带着夸张的喜庆。紧接着,七八个不同的声线,或娇媚、或清脆、或带着点怯生生,七嘴八舌地炸开:
“相公!您可吓死奴家了!”
“相公,头还疼不疼?”
“相公,喝口水润润喉吧?”
“……”
耳朵里嗡嗡作响,脑仁深处像是藏了个小铁匠,正抡圆了锤子一下下敲打。王大柱,一个刚加班猝死的现代社畜,灵魂被塞进了这个……这个同名同姓叫王大柱的、据传十里八乡有名的员外家傻儿子身体里?信息碎片像潮水般涌入,伴随着原主那点混沌不清的记忆:王家沟首富王老抠的独苗,七天前被门槛绊倒磕了后脑勺,躺到今天。而眼前这八团红影,正是他爹王老抠在他“昏迷”期间,生怕儿子真没了香火,火急火燎砸下重金、一天之内给他抬进门的八房姨太太!
八个!整整八个!王大柱眼前一黑,差点又厥过去。
混乱中,一个身影从最靠近床沿的位置站起。她穿着与其他人大同小异的正红嫁衣,但布料明显更厚实,暗纹也透着沉稳。脸上脂粉施得恰到好处,既不寡淡也不浓艳,眉眼间有种超越年龄的沉静。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凑上来嘘寒问暖,只是安静地站着,目光平静地落在王大柱脸上,仿佛在审视一件刚刚签收的贵重物品。周遭的喧闹在她起身的瞬间,像被无形的力量压下去一截。
“相公醒了?”她的声音不高,平缓得像山涧里的深潭水,听不出太多情绪起伏。她从袖中取出一本厚厚的蓝皮册子,动作流畅地放在王大柱枕边,发出轻微而清晰的“啪”一声。“醒了就好。这是上个月的庄户租子、铺面流水、人情往来的总账,有几处出入待核,您得空,看看。”
账本?租子?铺面?王大柱盯着那本封皮上墨字清晰的《王家癸卯年七月收支总录》,太阳穴的血管突突跳得更欢了。刚活过来就查账?这大太太……是个人物!还没等王大柱消化这“见面礼”,另一团香风带着甜腻的脂粉气就卷了过来。
“哎哟,我的好相公!”一个穿着桃红撒金缎面裙的女人挤开旁人,腰肢扭得如同初春刚解冻的柳条,水蛇一般。她生得极艳,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此刻盈满了做作的关切和讨好。她手里托着一匹流光溢彩的布料,不由分说就往王大柱手里塞,“您摸摸,瞧瞧这成色!新染的‘雨过天青’,王大柱盯着染坊熬了三个通宵才出的这色儿,水灵不水灵?衬不衬妾身这身段儿?等您好了,给您裁身新袍子,保准把隔壁村赵家的土财主比下去!”那布料触手冰凉滑腻,颜色确实鲜亮得晃眼,带着一股刺鼻的靛蓝染料味。二太太?王大柱脑子里冒出这个称呼,她这做派,活脱脱一个急于邀功显摆的。
“哼!”
一声短促有力的冷哼,像块冰坨子砸在暖洋洋的春水里。王大柱循声看去,床边不远处的雕花木椅上,端坐着一个身影。她同样穿着红衣,样式却简洁利落得多,袖口用束带扎紧,露出半截小麦色的、线条紧实的小臂。头发一丝不苟地挽成髻,插着根素银簪子,眉眼英气勃勃,下巴微抬,带着一种习武之人特有的硬朗。她没起身,也没凑近,只是抱着双臂,目光锐利地扫过王大柱略显苍白的脸,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醒了?那正好,醒了就下地,马步先补上!筋骨不练,怎么守得住家业?”三太太!这位绝对是行走的暴力输出单位!扎马步?王大柱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具明显缺乏锻炼、还带着病后虚弱的身体,胃里一阵抽搐。
八张嘴还在嗡嗡作响,脂粉味、汗味、新布料的染料味、账册的墨味混杂着直冲天灵盖。王大柱猛地吸了口气,只觉得肺里都堵得慌,赶紧抬起手,用力揉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声音干涩沙哑地挤出几个字:“停!都……停停!容我……缓缓……头……头要炸了……”
世界终于清静了片刻。
王大柱艰难地转动眼珠,目光扫过这八张或明艳、或娇俏、或温婉、或英气的脸。她们穿着同样喜庆的正红嫁衣,站在这间充斥着“囍”字窗花和红烛的、布置得俗气而拥挤的新房里,像八朵被强行移栽到同一盆里的、习性迥异的花。大太太周氏——后来知道她闺名周婉娘,陪嫁里据说有半个县城的铺子,管家的手腕铁一样硬。二太太柳莺儿,原是个小戏班的台柱子,嗓子甜,身段软,心眼儿活络得像泥鳅。三太太林红缨,镖局武师的女儿,据说一拳能撂倒一头半大的牛犊子,性子也跟她的拳头一样又硬又直。还有四太太、五太太……身份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是王老抠用真金白银,在王大柱“昏迷”期间,像采买货物一样迅速置办进来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穿成员外家傻大儿娶八房姨太太请大家收藏:(m.2yq.org)穿成员外家傻大儿娶八房姨太太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