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啪嗒…啪嗒…”的算盘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金属节奏感,穿透染坊里沉闷的织布噪音和角落里的叮当敲打声,清晰地钻进王大柱的耳朵里。
像冰水滴进滚油锅,王大柱心头那点“搞成大新闻”的兴奋小火苗,“滋啦”一下,凉了半截。周婉娘!这女人鼻子比狗还灵!这边刚有点眉目,她就掐着点来“巡视”了!
他下意识地想用身体挡住身后那架绑满了木条、绳索、石轮、牛筋,活像个刚从战场上拖回来的伤兵似的老腰机。可那玩意儿体积庞大,造型奇葩,除非他变成一堵墙,否则根本挡不住。
“老…老爷…”狗剩也听到了那催命符似的算盘声,小脸一白,抱着几根木条的手都僵住了,紧张地看向通往前院的月亮门洞。
张婶、李婶、赵婶更是噤若寒蝉,手里的凿子、锯子都停了下来,眼神里充满了对这位大太太本能的敬畏和一丝不安。
算盘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终于,周婉娘的身影出现在月亮门洞的阴影里。她依旧是那身素净的藕荷色衣裙,手里没拿算盘——那“啪嗒”声是她走路时,腰间荷包里几枚铜钱和一枚小巧的银算珠随着步伐轻轻碰撞发出的声响!这女人,连脚步声都带着算账的韵律!
她没带丫鬟,独自一人。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第一时间就越过了所有障碍,精准地锁定了角落里那架“面目全非”的老腰机!
当她的目光扫过那根作为力臂的长杉木条、固定在支点上的锈铁滑轮、连接投梭位置的简陋弹簧轮滑装置、尤其是那根粗壮的连杆和连杆尽头沉重的石轮(飞轮)时,周婉娘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眼底深处那抹灼热的光芒瞬间爆亮,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的守财奴!但她脸上,依旧是那副刻板的平静,只是呼吸似乎微微急促了一丝。
她莲步轻移,径直走了过来。张婶她们连忙躬身行礼:“大太太。” 声音带着敬畏。
周婉娘只是微微颔首,目光片刻不离那架改造中的织机,仿佛她们只是几件会活动的背景板。她走到近前,离那架“怪物”织机只有几步之遥,停下脚步。那带着算珠碰撞韵律的脚步声也停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染坊深处传来的、沉闷的“哐当”声,更衬得此处的寂静令人窒息。
“相公,”周婉娘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深水,听不出丝毫波澜,目光却锐利地落在王大柱脸上,“这便是…‘比划’的成果?” 她刻意省略了“瞎”字。
来了!验收来了!王大柱头皮发麻,感觉比刚才组装飞轮还紧张。他硬着头皮,挤出一点笑容:“啊…是…是比划了点东西…就是…就是看着有点乱…还没试过呢,不知道成不成…” 他努力把姿态放低,留足余地。
周婉娘没接话。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那架织机上反复扫视。从力臂到滑轮,从投梭的弹簧装置到那根粗壮的连杆,最后定格在连杆尽头那个沉重的石轮飞轮上。她甚至微微俯身,仔细看了看飞轮和连杆的连接处,又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根绑着牛筋弹簧、用于投梭的小木轮。
每一个部件的结构,每一个连接点,每一个看似粗糙简陋却透着巧思的细节,都逃不过她的审视。那眼神,不再是看账本时的刻板,而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掌柜,在评估一件新货的核心价值和潜在利润。
“心思…很巧。”周婉娘直起身,终于给出了评价。声音依旧平淡,但王大柱敏锐地捕捉到她语气里那一丝极其细微的、压抑不住的赞叹。“省力…省工…省时…”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给这架“怪物”下定义,“省下来的,便是利。” 最后五个字,她说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王大柱刚想松口气,却见周婉娘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身后那堆被替换下来的、沉重的手动投梭器和打纬木筘上。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又看向改造中织机上那些粗糙的新部件(尤其是那个沉重的石轮飞轮),以及地上散落的木屑、石粉和用过的牛筋头。
一丝极其隐晦的心疼,飞快地掠过她的眼底。损耗!都是钱!这改造,看着省力,前期投入可不少!尤其是那个石轮飞轮,分量十足,雕凿打磨肯定费工费料!还有那牛筋…
“相公,”周婉娘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此物…试过了?”
“还没呢大太太!”张婶抢着回答,脸上带着兴奋和期待,“刚把家伙什儿安上!少爷…老爷说,得试试才知道成不成!”
“对!对!刚弄好!”王大柱赶紧点头,“正准备试试!”
“那就…试试看。”周婉娘微微侧身,让开位置,双手拢在袖中,那姿态,像个等待揭晓最终利润的掌柜。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张婶身上。李婶和赵婶紧张地攥紧了衣角。狗剩屏住了呼吸。王大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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