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丫鬟小心翼翼地端着刚熬好的汤药,浓郁苦涩的药味弥漫开来。
“夫人,药好了…” 丫鬟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
周婉娘费力地抬起完好的右手,接过药碗。滚烫的碗壁灼烫着指尖,她却恍若未觉。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颤抖的手腕,将碗凑到唇边。然而,就在碗沿触碰到嘴唇的瞬间,左肩那深入骨髓的阴寒剧痛猛地加剧,如同冰锥刺入!她的手不受控制地一抖!
“啪嗒!”
滚烫的汤药泼洒出来,溅湿了她的衣襟和手背,褐色的药汁在锦缎上迅速洇开。
“夫人!” 丫鬟吓得惊呼一声,连忙跪下想擦拭。
“出去。” 周婉娘的声音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疲惫和压抑的怒火。她看着手背上被烫红的皮肤和湿透的衣襟,眼中闪过一丝挫败的阴霾。蚀脉散的毒,比她想象的更加霸道难缠!这种失去对身体掌控力的虚弱感,比伤痛本身更让她难以忍受。
丫鬟噤若寒蝉,慌忙收拾了地上的碎片,躬身退了出去。
暖阁内只剩下周婉娘压抑的喘息声。她闭上眼,靠在软枕上,试图凝聚心神,对抗那跗骨般的阴寒剧毒。王家这一役,惨胜如败。工坊近乎全毁,林红缨生死未卜,自己身中剧毒战力尽失,苏静蓉…想到苏静蓉,周婉娘猛地睁开眼。
内室的门帘被掀开。苏静蓉无声地走了进来。她的脚步比之前更稳了些,但左臂依旧无力地垂着,如同折断的枯枝。她的脸色同样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但那双眼睛深处燃烧的幽蓝火焰似乎黯淡了许多,只剩下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种…冰封般的沉寂。她的右手,下意识地按在左臂肘弯上方,那是蚀脉散阴毒侵蚀最烈之处。
“他死了?” 周婉娘的声音沙哑,打破了沉寂。
“死了。” 苏静蓉的回答简短而冰冷,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十年的血仇得报,却没有预想中的解脱,只有一种巨大的空虚和深入骨髓的疲惫。蚀脉散的剧毒在她体内盘踞更深,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冰封蚁噬般的痛楚。梅三更临死前那句怨毒的诅咒,如同跗骨之蛆,在她心头萦绕不去。
周婉娘沉默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那层冰封的表象。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沉凝:“你的毒…比我和红缨更深。梅三更死了,解药呢?”
苏静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她抬起眼帘,对上周婉娘审视的目光,那冰封般的沉寂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她没有回答,只是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一个无声的答案。蚀脉散是梅三更的独门剧毒,解药只有他有。如今他死了,解药自然也成了泡影。等待她们的,是经脉逐渐冰封、气血枯竭、在痛苦中慢慢走向死亡的结局。
暖阁内,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两个同样身中剧毒、同样肩负着王家未来的女人,在浓重的药味和冰冷的绝望中对峙着。复仇的火焰燃尽,留下的只有一片冰冷的灰烬和无解的绝境。
夕阳的余晖如同熔化的黄金,带着一种悲壮的暖意,透过暖阁窗棂,斜斜地洒在王大柱的身上。他坐在林红缨的软榻边,一动不动,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
榻上的林红缨依旧昏迷不醒,脸色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败。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痛苦的杂音。刘神医刚刚施完针,额上全是汗水,对着王大柱沉重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命暂时吊住了…但左臂…保不住了。寒气已蚀骨入髓,再拖下去,毒气攻心,神仙难救…必须…断臂求生!”
断臂求生!
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王大柱的心上!他看着林红缨那张即使在昏迷中也带着倔强的脸,看着她那只曾挥舞铜棍、守护王家、如今却肿胀发黑、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左臂,一股巨大的悲怆和无力感几乎将他击垮。这双手,曾一拳能撂倒牛犊…如今却要…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王大柱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冀。
刘神医沉重地叹息,缓缓摇头:“蚀脉散之毒,霸道无解。断臂…是唯一能延缓毒气蔓延、争取一线生机之法…迟一刻,便多一分凶险…”
王大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残阳如血,映照着他脸上扭曲的痛苦和决绝。过了几息,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他看向刘神医,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动手!就在这!现在!我来帮你!”
刘神医被王大柱眼中那骇人的光芒震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烈酒灼烧着锋利的薄刃小刀。干净的布条、止血药粉、缝合针线一一备好。王大柱死死按住林红缨昏迷中依旧无意识挣扎的右臂和身体,目光却死死盯着她那肿胀发黑的左臂。夕阳的光线在冰冷的刀刃上跳跃,反射出刺目的寒光。
刘神医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锋利的刀刃,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缓缓落下…
“呃…” 昏迷中的林红缨似乎感受到了巨大的痛楚,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兽哀鸣般的痛哼。
王大柱心如刀绞,却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睁大眼睛看着!他要记住这一刻!记住这为了保护王家、为了保护他而付出的惨烈代价!
刀刃切入皮肉,切断筋腱,分离骨节…细微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寂静的暖阁内回荡。暗红发黑的血,如同压抑了许久的熔岩,猛地涌出!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暖阁内,烛火被点燃,昏黄的光线摇曳着,将王大柱死死按住林红缨的身影、刘神医专注而凝重的侧脸、以及那截被斩落在地、迅速失去温度的断臂,一同投射在墙壁上,形成一幅悲壮而残酷的剪影。
断臂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王家沟首富之家,在这场惨烈风暴中,被硬生生斩断的一角。残阳已逝,血犹未冷。断臂的剧痛,能否换来一线新生?王家的前路,又将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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