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道长的急信,如同一块浸透了冰水的巨石,狠狠砸进王大柱的胸膛!信笺上“五毒使亲临”、“蝎后震怒”、“诡毒莫测”几个字眼,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刚刚因工坊复苏而燃起的些许暖意!
五毒使!
万毒窟蝎后座下最凶戾、最诡秘的爪牙!其凶名,连吴大夫提起时都带着深深的忌惮!如今,这索命的阎罗,竟要亲自降临王家沟!
王大柱捏着信笺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他猛地抬头,目光越过忙碌的工棚,越过那轰鸣的钢铁织机,如同实质般投向染坊小院的方向!那里,柳青黛(秋菊)依旧沉默地捣着靛蓝,沉闷的杵声,此刻听来,却如同敲响了王家这艘破船最后的丧钟!
“福伯!”王大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气息,瞬间盖过了织机的轰鸣,“立刻召集所有能动的护院家丁!府门豁口、所有院墙破损处,用能找到的最粗最硬的木头,给我钉死!加厚!泼上水,浇透!墙头、屋顶,撒满生石灰、雄黄粉!库房里所有驱蛇避虫的药粉,全部拿出来!人手一份!通知所有人,入夜之后,紧闭门窗,非令不得外出!发现任何异常虫蛇毒物,立刻示警!格杀勿论!”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冰雹般砸下!每一个字都带着临战前的肃杀!
“是!少爷!”福伯眼中爆发出久违的锐利,蜡黄的脸因这突如其来的大战气息而涌上一丝血色,他嘶声应命,转身便去安排。
“孙师傅,赵叔!”王大柱的目光转向工棚,“织机暂停!立刻带人,把库房里所有废弃的铁料、损坏的农具、甚至拆下来的门轴铁件,全都给我熔了!打成尖刺!越多越好!越快越好!”他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钉在府墙豁口内侧!钉在通往内宅的必经之路上!我要让那些毒虫蛇蝎,有来无回!”
“明白!”孙铁匠和老赵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孙铁匠猛地抡起大锤:“伙计们!抄家伙!炼铁打钉!给那些狗娘养的杂碎准备点‘硬菜’!”
工匠们轰然应诺,立刻停下了织机,拆炉的拆炉,搬铁料的搬铁料,叮当之声瞬间取代了织机的轰鸣,充满了临战的急迫。
“芸娘,梅香!”王大柱看向两位姨太太,“立刻带人,将府内所有水井、水缸检查一遍!务必确保水源干净!所有入口的食物,必须由专人检查!让翠儿带几个可靠的小丫头,负责内宅女眷的饮食!另外,准备大量干净的布条、烈酒、金疮药!分发到各处!”
“是!相公!”芸娘和梅香脸色发白,但眼神坚定,立刻行动起来。
“阿柱!”王大柱叫住正要离开的护院阿柱(下人),“你脚程快!立刻骑快马去县衙!找张捕头!告诉他,万毒窟‘五毒使’将至,王家沟危在旦夕!请他务必火速带兵增援!带上强弓劲弩!越多越好!”
“小的明白!”阿柱接过令牌,转身就跑。
整个王家府邸,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沸腾起来!恐惧与决绝交织,混乱与秩序并存。护院家丁们扛着粗木,挥舞着斧凿,疯狂地加固着豁口和破损的院墙;工匠们赤膊上阵,炭炉火焰冲天,铁锤敲打声密集如雨;仆妇们奔跑着传递消息,检查水源,准备药物…劫后余生的王家,在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的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意志和凝聚力!
王大柱站在工棚前,看着这混乱而充满力量的景象,胸膛剧烈起伏。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投向染坊小院。柳青黛…她会是内应吗?五毒使的到来,是否与她有关?那个被她留在染坊角落的蝎子印记…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迈开沉重的步伐,再次走向那个危机四伏的小院。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决定王家生死的答案!
染坊小院,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宁静。
几竿新染的靛蓝废纱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深沉的蓝色在午后阳光下显得有些凝重。两个粗使婆子早已被府内紧张的气氛吓得躲回了住处,院子里只剩下柳青黛一人。
她依旧蹲在角落的石臼旁。但捣杵的动作早已停下。那根沉重的石杵被她随意地丢在一旁。她面前,摊开着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布上,摆放着几样东西:一小堆研磨得极其细腻的靛蓝粉末;几块颜色暗沉、带着奇异苦杏仁味的黄栌皮;几根晒干的、散发着辛辣气息的茜草根;还有一小撮…闪烁着幽绿磷光、散发出刺骨寒意的碧磷砂粉末!
她的手指在这些材料之间缓缓移动,动作轻柔而专注,如同在抚摸情人的脸庞。指尖沾染上靛蓝的深蓝、黄栌的暗黄、茜草的深红、以及碧磷砂那妖异的幽绿…各种颜色在她白皙的指尖混合、沾染,形成一种诡谲而危险的斑斓。
王大柱走进小院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柳青黛背对着他,夕阳的余晖将她单薄的身影拉得很长。她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指尖沾染的奇异色彩,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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