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咔哒…嗡…咔哒…”
初始的生涩过后,织机运转的声音逐渐变得平稳、流畅、富有节奏。机杼起落,飞梭穿梭,雪白的棉线在经线和纬线的交织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延伸出平整紧密的布匹!
“成了!真的成了!”
“比老机子快!快多了!”
“看这布!多密实!”
工匠们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孙铁匠激动得满脸通红,老赵头更是用力拍着大腿,眼眶都有些湿润。这不仅仅是修复了一台机器,更像是重新点燃了王家织坊的希望之火。
王大柱站在人群外,芸娘紧紧扶着他。他看着那台轰鸣运转的机器,看着梭子如电般穿梭,看着雪白的棉布如同流水般倾泻而出…工棚里嘈杂的人声、木屑的味道、机油的气息、还有那稳定而有力的“嗡咔”声浪,如同温热的潮水,汹涌地冲刷着他冰封的意识。
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现代流水线的噪音、傻儿在工棚角落里玩木头的懵懂、改良图纸时的彻夜不眠、寒毒侵蚀时的无边痛苦、冰封毒虫时的恐怖力量…在这一刻,被这最原始、最真实的生产轰鸣声,奇妙地串联、安抚、沉淀下来。
他体表的淡蓝裂纹依旧存在,在工棚昏暗的光线下幽幽流转。但此刻,站在轰鸣的织机前,他眼中那层挥之不去的冰冷茫然,似乎被这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劳作景象融化了不少。一种属于“王大柱”的、对创造和价值的执着,重新在他眼底凝聚。
周婉娘、林红缨和苏静蓉赶到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王大柱挺直了原本有些佝偻的背脊,目光专注地追随着飞梭的轨迹,苍白布满裂纹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久违的、极其浅淡却无比真实的…笑意。那笑意驱散了病容,冲淡了诡异,让他整个人似乎都“活”了过来。
周婉娘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与喜悦交织,几乎让她落下泪来。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执拗于织机的相公,正艰难地从冰封的躯壳里挣扎出来。
林红缨咧了咧嘴,独眼亮晶晶的:“嘿!我就说这傻…咳,咱相公命硬!看这机子跑得多带劲!” 她用力拍了一下旁边一个工匠的肩膀,把那工匠拍得一趔趄。
苏静蓉站在稍远处,清冷的眸光扫过轰鸣的织机,又落在王大柱专注的侧脸上,最后,她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王大柱布满裂纹的手背。那幽蓝的纹路在织机运转的震动光影中,似乎也少了几分狰狞,多了几分奇异的、融入其中的和谐。
芸娘扶着王大柱的手臂,感受着他身体不再那么紧绷冰冷,也悄悄松了口气。她看着少爷专注的侧脸,又看看那神奇的织机,心里那份因恐惧而产生的距离感,不知不觉被眼前这充满希望的场景冲淡了许多。她扶着王大柱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传递着无声的支撑。
“好!好!” 周婉娘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恢复了当家主母的沉稳有力,甚至带上了一丝难得的激昂,“孙师傅,诸位师傅,辛苦了!这个月工钱翻倍!今晚加菜!王家织坊,明日就正式重新开张!”
“谢大太太!谢少爷!” 工棚里的欢呼声更加热烈,驱散了多日笼罩在王家的阴霾。
王大柱没有看欢呼的人群,他的目光依旧紧紧追随着那飞梭。轰鸣的织机声浪包裹着他,如同最温暖的茧房。体表的裂纹依旧冰冷,提醒着蛰伏的危险。芸娘那一瞬的惊惧,家仆们敬畏疏离的眼神,万毒窟的阴影…都并未消失。
但此刻,在这片充满力量与生机的“嗡咔”声中,王大柱感觉自己破碎的“存在”,被这最原始的人间劳作,一点点重新粘合了起来。他缓缓抬起那只布满淡蓝裂纹的手,极其轻微地、带着一丝试探性的力量,反握住了芸娘搀扶着他的、温暖而微颤的手。
芸娘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感受到那冰冷指尖传来的、微弱却真实的回应。她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少爷手上那诡异的裂纹依旧让她心悸,但那份小心翼翼的回应,却像一道微光,悄然融化了她心中冻结的一角恐惧。她轻轻回握,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包裹住那片冰冷。
轰鸣的织机声中,裂痕犹在,但属于“家”的温度,正艰难地、一点点地重新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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