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沟的夜,被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笼罩。工棚的寂静取代了往日的轰鸣,庄内灯火通明,巡逻护院的脚步声、短促的呼喝声、兵刃偶尔的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刺耳。
西厢房里,只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光线昏暗。王大柱依旧躺在炕上,脸色比白天稍好一丝,但依旧灰败,呼吸微弱而沉重。吴老留下的银针还插在几处要穴上,散发着淡淡的药气。芸娘和翠儿一左一右守在炕边,眼睛熬得通红,却不敢有丝毫懈怠。芸娘手中拿着一块温热的布巾,小心地擦拭着王大柱额角不断沁出的虚汗。翠儿则紧紧攥着他的一只手,小手冰凉,仿佛想把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
王大柱的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浑浊的深潭里,时浮时沉。胸口那片裂纹区域传来持续的、如同钝刀割磨的隐痛,体内那股寒晶之力也异常滞涩虚弱,仿佛随时会彻底沉寂下去。他无法动弹,甚至连睁开眼皮都感到无比沉重。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警惕,如同水底潜藏的暗礁,始终不曾放松。他知道,万毒窟的毒蛇,绝不会善罢甘休。白天的强行压制,是饮鸩止渴,对方必定还有后招!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微弱、却尖锐无比的异样感,如同冰针般猛地刺入他沉滞的意识深处!
不是声音,也不是气味,而是一种冰冷、混乱、带着强烈毁灭欲念的“存在感”,正从王家大院后墙的某个方向,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般,快速渗透、蔓延开来!这股“存在感”充满了令人作呕的阴毒和贪婪,目标直指…后院柳青黛的厢房!
“呃…”王大柱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痛苦的闷哼,身体在炕上猛地痉挛了一下!胸口那片冰冷的裂纹区域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如同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攒刺!
“相公!”芸娘和翠儿同时惊呼,扑到炕边。芸娘看到他骤然扭曲的痛苦表情和额角暴起的青筋,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相公您怎么了?哪里痛?翠儿!快!再含一片参片!”
翠儿手忙脚乱地掰开王大柱的嘴,将一片温润的老参片塞到他舌下。那微弱的药力如同一点火星,稍稍稳住了他体内翻腾欲裂的寒流。
王大柱的意识在剧痛中反而被强行刺激得清醒了一瞬!他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一点微弱的冰蓝光泽疯狂闪烁!他死死抓住芸娘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喉咙里嘶哑地挤出几个破碎却无比清晰的字:
“后…后墙…毒…虫!五…五太太…危!”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窟里硬生生凿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刻不容缓的急迫!
芸娘浑身剧震!她瞬间明白了!相公那玄妙的感应再次示警!万毒窟的毒虫,就在此时,从后墙潜入,目标是五太太!
“翠儿!守着相公!一步不许离开!”芸娘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从未有过的尖利和决绝,她猛地抽出被王大柱抓住的手腕,转身就朝门外冲去,一边跑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来人!快来人!后墙有敌袭!毒虫!保护五太太!快去后院!”
她的尖叫声如同撕裂夜空的利刃,瞬间打破了王家大院的紧张沉寂!
几乎在芸娘的尖叫声响起的同一时刻!
后院靠近豁口的一段相对低矮的庄墙下,几条通体漆黑、在昏暗月光下泛着油亮光泽的“黑线焦尾”蜈蚣,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墙根缝隙中钻出!它们细长的触须疯狂摆动,捕捉着空气中残留的、柳青黛身上那特殊的寒晶气息,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贪婪和狂暴,扭曲着身体,闪电般朝着柳青黛厢房的方向疾射而去!
它们爬过的地方,青石板地面竟发出极其轻微的“滋滋”声,留下几道淡淡的焦黑痕迹,空气中弥漫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头晕的腥甜焦糊味!
“在那!”一声清冷的低喝如同寒冰坠地!一道青色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墙头阴影处飘落,正是苏静蓉!她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那几条急速移动的黑影。没有丝毫犹豫,她手腕一翻,几点寒星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激射而出!
“噗!噗!噗!”
精准无比!三条冲在最前面的“黑线焦尾”瞬间被细小的透骨钉钉死在地上!钉尖上涂抹的雄黄粉和烈性硫磺粉瞬间被触发,发出“嗤嗤”的轻响和刺鼻的白烟,那几条毒虫剧烈地抽搐了几下,身体迅速焦黑萎缩,散发出更浓的焦臭味。
然而,毒虫并非只有这三条!就在苏静蓉出手的刹那,墙根下更多的缝隙如同被捅开的蚁穴,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黑线焦尾”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汹涌而出!它们似乎被同伴的死亡和雄黄硫磺的气息刺激得更加狂暴,一部分悍不畏死地冲向苏静蓉,更多的则分成数股,绕过她的阻拦,继续疯狂扑向柳青黛的厢房!
“他娘的!这么多!”林红缨如同旋风般从另一个方向冲来,她吊着右臂,左手却握着一根临时找来的、碗口粗的硬木短棍!看到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毒虫,她独眼瞬间充血,怒吼一声,根本不顾自身有伤,如同疯虎般冲入虫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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