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芸娘和翠儿的目光死死锁在王大柱灰败的脸上,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一丝微弱的生机。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在冰冷的绝望中艰难地摇曳。
东厢房内,气氛同样凝重如铅。
周婉娘端坐书案后,明艳的脸庞在摇曳的烛光下毫无血色,只有一片沉凝的冰寒。她面前摊开着一份刚刚收到的、来自县城锦华轩的密信。信是刘掌柜亲笔,字迹潦草,透着惊恐:
“…大太太!府城张记绸缎庄放出风声,言贵庄后山巨响乃天罚,王家雪缎所用棉料沾染邪祟,已致数人莫名暴毙!谣言四起,府城布商人人自危,纷纷退货!敝号…敝号亦遭泼皮围堵,声誉扫地,实难支撑…新布交割,万不敢再受!定金…定金容后再议!万望海涵!刘茂才泣血拜上!”
信纸被周婉娘的手指捏得变形!她眼中寒芒爆射,如同冰封的火山!好一个张记!好一个漕帮!正面强攻不成,便用这等下作手段,釜底抽薪,要彻底毁掉“王家雪缎”的根基!谣言猛于虎,一旦坐实,王家织坊立成众矢之的!
“大姐!”林红缨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嘶哑。她吊着右臂,在苏静蓉的搀扶下,踉跄着走了进来。她脸色苍白,右肩的伤口虽经简单包扎,依旧有血渗出,但独眼中燃烧的怒火比任何时候都更盛,“豁口的杂碎被打退了!宰了二十来个,跑了几个!四姐宰了几个头目!咱们…咱们也折了七个兄弟,伤了十几个…” 说到伤亡,她声音低沉下去,带着痛楚。
周婉娘的目光扫过林红缨染血的绷带和苍白的脸,又看向气息有些紊乱、显然消耗巨大的苏静蓉,眼中的冰寒稍稍融化了一丝,带着沉重和感激:“辛苦你们了。弟兄们的抚恤,加倍。伤者,用最好的药。”
她将刘掌柜的信推给两人:“张记和漕帮的毒计,不止于此。他们断了我们的销路,要困死我们!”
林红缨扫了一眼信,独眼瞬间充血:“狗日的!老娘这就带人去府城,宰了那张扒皮!”
“胡闹!”周婉娘厉声呵斥,眼中却无责备,只有深深的疲惫和决断,“府城是漕帮的地盘,你带人去,正中下怀!眼下我们内忧外患,相公…”她声音顿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深切的痛楚,“…生死未卜!不能再折损人手了!”
“那…那怎么办?”林红缨又急又怒,如同困兽,“难道就任由他们污蔑,等着被耗死?!”
“等!”周婉娘斩钉截铁,目光投向窗外依旧漆黑的夜色,“等永盛镖局的赵总镖头!他若守信,黎明前必到!只要他带来府城总号‘信义镖局’的押运文书,以‘信义’百年招牌作保,谣言不攻自破!锦华轩的困境自解!甚至…府城其他布商,也会重新掂量!”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也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她在赌,赌赵总镖头的义气和“信义镖局”这块金字招牌的分量!
“若…若他不来呢?”林红缨声音干涩地问出了所有人的担忧。
周婉娘沉默了片刻,明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彻骨的平静。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死寂的黑暗,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若黎明前不见信义镖旗…红缨,你带能动的兄弟,护着芸娘、翠儿、梅香、工坊核心匠人,从后山地道走!去…去我周家老宅避祸!苏四妹…”她顿了顿,没有回头,“你…留下,与我一起,为她们断后。”
“大姐!”林红缨和苏静蓉同时出声!林红缨是惊怒不甘,苏静蓉清冷的眸子里则闪过一丝异样的波动。
“不必多言。”周婉娘的声音不容置疑,带着当家主母最后的威严,“王家可以倒,但根…不能绝!相公…和五妹…”她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就交给吴老和天命了。”
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沉重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心头。林红缨独眼含泪,死死攥着拳头,指甲陷入掌心。苏静蓉垂眸,握紧了腰间的软剑剑柄。她们都知道,大太太的安排,是绝境下最无奈、也最悲壮的选择。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包裹着伤痕累累的王家沟。工棚的织机声早已消失,庄内只有伤者压抑的呻吟和巡逻护院沉重的脚步声。西厢房内,吴老的金针依旧在缓慢刺入,艾烟袅袅,王大柱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随时会断线的游丝。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
“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有力、如同骤雨敲打地面的马蹄声,猛地从王家沟外的官道方向传来!由远及近,速度极快!打破了黎明前最深的死寂!
紧接着,一道粗犷豪迈、如同洪钟般的声音,穿透黑暗,响彻整个王家沟上空:
“永盛镖局赵铁山!应周大奶奶之邀,押镖来迟!王家沟的兄弟,开门迎客——!”
那声音中气十足,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豪侠之气,如同撕裂黑暗的曙光!
东厢房里,周婉娘猛地转身,一直紧绷如冰封的脸上,瞬间绽放出难以置信的、如同绝处逢生的巨大惊喜!她冲到窗边,只见官道尽头,一支数十人的精悍马队正疾驰而来!当先一骑,魁梧如山,手持一杆迎风猎猎作响、绣着巨大“信义”二字的玄色镖旗!在微露的晨曦中,如同定海神针!
来了!赵总镖头来了!“信义镖局”的金字招牌,来了!
“开庄门!迎贵客!”周婉娘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力量,响彻整个王家大院!
几乎在同一瞬间!
西厢房内,炕上昏迷的王大柱,那微弱得几乎断绝的呼吸,在窗外传来的、充满生机的马蹄声和豪迈呼喊的震动下,极其极其微弱地…加深了一丝!紧蹙的眉宇间,那层笼罩的死灰色,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生”之气息,极其微弱地…冲淡了一线!
冰点之下,黎明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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