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大院如同经历了一场严冬后初融的溪流,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却也焕发着破土而出的生机。
西厢房内,王大柱的身体在汤药和精心调理下,恢复速度加快了许多。虽还不能健步如飞,但已能独立在屋内缓慢行走,说话中气也足了不少。他大部分时间依旧在书房,要么伏案绘制更详细的“柳叶船”结构图,标注关键部件的尺寸和工艺要求;要么就是翻阅账册,和周婉娘讨论工棚复工后的生产调度和成本控制。
“少爷,第一批三艘‘柳叶船’已经造好了!”这日午后,福伯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在书房门口禀报。
王大柱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账簿:“走,看看去!”
在芸娘和翠儿的陪同下,王大柱来到庄后的河滩边。这里原本是堆放杂料的地方,此刻清理出了一片空地。三艘崭新的小船静静地停放在浅水处,在阳光下反射着杉木特有的淡黄光泽。
船体果然如王大柱所绘,狭长流畅,形似柳叶。船底那独特的弧形光滑圆润,船身两侧各伸出几根细木杆,用以固定可拆卸的拱形竹棚顶。船尾那结构精巧的舵橹也已安装到位,木轴打磨得光滑无比。
刘木匠带着几个徒弟,局促又自豪地站在船边。看到王大柱过来,连忙行礼:“少爷,按您的图样,都造出来了!您看看,可还成?”
王大柱走近,仔细查看。他用手抚摸着船身,敲了敲关键连接处,又试了试舵橹的转动是否灵活顺畅。林红缨也闻讯赶来,她右臂的绷带换成了轻便些的布条,活动已无大碍,看着这小船,独眼里满是新奇。
“嗯,做工不错!”王大柱满意地点点头,“弧线流畅,接口严丝合缝,这舵橹也灵活。刘师傅,辛苦了!参与造船的,每人赏银一两!”
“谢少爷!谢少爷!”刘木匠和徒弟们喜出望外,连声道谢。
“光好看不行,得试试!”林红缨性子急,挽起袖子就要上船,“俺来划划看!”
“三娘子别急!”王大柱拦住她,“试航得找个熟水性的。福伯,叫两个水性好、力气足的护院来。”
很快,两个精壮的年轻护院被叫来。王大柱详细交代了如何划桨(用短桨配合船体弧线)、如何操纵舵橹控制方向。
“记住,这船轻,吃水浅,转弯要缓,别猛打舵!”王大柱叮嘱道。
两个护院应声上船,一人船头执短桨,一人船尾掌舵橹。随着船头护院用力一划,那狭长的柳叶船如同离弦之箭,轻巧地滑入水中!船尾舵橹微调,小船便灵巧地转了个弯,在不算宽阔的河面上游弋起来!速度果然比常见的平底小船快上许多,而且异常灵活,在浅水区也畅行无阻!
“好快!”
“真稳当!”
“转个弯跟玩儿似的!”
岸上众人看得啧啧称奇,连林红缨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王大柱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第一步,成了!
“福伯,立刻安排!两艘船,各配两名可靠、机灵的护院,装上一等细棉布各十匹!一艘走东边小河岔去柳林镇,一艘走西边水道去双桥集!探探路,摸摸行情,顺便把咱们王家的招牌亮出去!告诉他们,价格比漕帮运来的便宜半成!但只收现银,不赊账!”
“是!少爷!”福伯领命,立刻去挑选人手,准备货物。
看着两艘满载布匹的柳叶船如同两条灵活的游鱼,轻快地消失在河道拐弯处,王大柱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有了这条不受漕帮钳制的水路,王家布匹的销路就能打开新的局面,张记的低价挤压策略将大打折扣!
后院厢房,气氛却截然不同。
柳青黛半倚在靠枕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比前些日子好了些。梅香小心地喂她喝着温补的药膳。苏静蓉坐在床沿,指尖搭在柳青黛的腕脉上,闭目凝神,清冷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专注和凝重。
吴老也在一旁,紧张地注视着。
片刻后,苏静蓉缓缓睁开眼,对吴老微微颔首。
吴老深吸一口气,从旁边一个特制的保温玉盒中,取出一枚鸽卵大小、通体呈现温润乳白色、隐隐透着一丝红晕的石头——正是王老抠温泉庄子快马加鞭送来的“暖石”中,精挑细选、品质最好的一枚,经过苏静蓉以特殊药液炮制后的“暖玉精”。入手温热,散发着淡淡的、令人心神安宁的气息。
同时,苏静蓉从另一个密封的玉匣中,取出三根比寻常金针更长、更细的银针。针尖闪烁着幽蓝的寒光,针身却隐隐透着一丝诡异的暗红。这是以赤焰山采来的“赤炎草”草心精粹,融入特殊金属锻造的“火毒针”!针未近身,已能感觉到一股燥热之意。
“五妹,放松心神,莫要抵抗。”苏静蓉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清冷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过程或有不适,但我和吴老会护住你心脉。”
柳青黛看着那枚温润的暖玉精和三根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银针,深潭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本能的惧意,但更多的是对苏静蓉的信任和对解脱的渴望。她轻轻点了点头,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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