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小院在皇城的死寂中,仿佛被时光遗忘的孤岛。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王大柱肩头的剧痛和体内的毒素在哑婆子草药的作用下稍稍平复,但精神的弦却绷得更紧。皇城大内,每一步都可能踏错,万劫不复。
哑婆子依旧守在窗边,如同融入阴影的石像,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显示着她的警惕。那面刻着“癸”字的木牌被她紧紧攥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婆婆,”王大柱忍着虚弱,压低声音再次开口,“那木牌…您是否来自钦天监?那个‘癸’字,又代表着什么?”
哑婆子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她缓缓转过身,昏暗中,她的眼神复杂难明,挣扎、回忆、痛苦…种种情绪在那浑浊的眼底翻涌。良久,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极其缓慢地走回王大柱身边,席地而坐。
她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枯瘦的手指,沾了点地上积年的灰尘,在冰冷的地面上,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众人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那渐渐成形的字迹上。
她写的并非“癸”字,而是一个更为古老、结构复杂的字——“揆”。
写罢,她指着这个“揆”字,又指了指自己,然后缓缓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嘲弄。
“揆?”王大柱眉头紧锁,努力搜索着前身那点可怜的记忆和前世的知识。“揆”有度量、掌管之意,常与天文历法相关…莫非…
哑婆子又在地上写了一个“癸”字,然后在这个字上重重划了一道,指向窗外钦天监的方向,脸上露出深刻的恨意与哀伤。
王大柱脑中灵光一闪,猛地将“揆”与“癸”联系起来,一个尘封的、关于前朝钦天监的模糊传说涌入脑海——据说前朝钦天监并非铁板一块,内部曾有“揆”、“癸”二部之争!“揆”部掌正朔、观测、历法,秉承古制;而“癸”部则钻研秘术、星占、谶纬,甚至涉足一些禁忌领域,势力逐渐膨胀…
前朝覆灭,本朝建立后,对钦天监进行了清洗整顿,“癸”部因涉嫌以邪术媚上、窥探天机、祸乱朝纲而被彻底铲除,相关卷宗秘术大多焚毁,成员或死或囚…难道哑婆子竟是前朝钦天监“揆”部的遗民?而那木牌上的“癸”,是“癸”部之物?她对此深恶痛绝?
“您…是前朝钦天监‘揆’部的守护者?”王大柱试探着问。
哑婆子眼中骤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看向王大柱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认可和难以言喻的激动。她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能猜出她的来历。
她再次指向那个被划掉的“癸”字,又指了指王大柱怀中的钥匙,做了个“邪恶”、“禁忌”的手势,脸上满是警告。
王大柱瞬间通体冰寒!难道万毒窟和那宫中贵人所依仗的、所欲图完成的邪法,其根源竟来自前朝钦天监那已被铲除的“癸”部?!他们手中的钥匙,甚至那“寰宇乾坤图”,都是“癸”部遗留的邪物?!
而钦天监旧库中封印的,恐怕不仅仅是“癸”部的器物,更有可能是…“癸”部未能完成的、那个最为恐怖疯狂的计划——定位乃至接引邪神!
这一切就说得通了!为什么对方对钦天监旧库志在必得!为什么仪式如此邪异!为什么哑婆子如此警惕并拼死守护这条通往“镇脉眼”的秘道!她守护的不只是秘道,更是防止“癸”部的遗毒再次现世,祸乱天下!
“我明白了…”王大柱声音干涩,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他们的目标,是重启‘癸’部的禁术…”
哑婆子欣慰又悲痛地闭上眼,缓缓点头。
就在这时,一直靠在门边倾听外面动静的豆子突然压低声音急道:“有人朝这边来了!脚步声很轻…不止一个!”
所有人瞬间紧张起来!刀哥猛地拔出短棍,护在王大柱身前。芸娘和翠儿脸色煞白,紧紧靠在一起。哑婆子也瞬间睁眼,眼中精光一闪,如同护崽的母豹,悄无声息地滑到门边,透过缝隙向外观察。
脚步声越来越近,确实轻盈而杂乱,不像是巡逻侍卫那种整齐划一的沉重步伐。
忽然,一个压低的、带着哭腔的熟悉声音隐隐传来:“…确定是这里吗?那哑婆子的记号…”
另一个略显沉稳的女声回应:“不会错…墙角那个三横一竖的划痕,是‘揆’部旧的示警记号,指向这里…快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哑婆子听到这两个声音,紧绷的身体竟然微微一震,脸上露出极度惊讶和难以置信的神色!她猛地回头看向王大柱,又看向门外,似乎陷入了巨大的困惑和挣扎。
王大柱也听到了那隐约的对话,尤其是第一个声音…他心脏猛地一跳!那声音…怎么那么像…
不等他细想,哑婆子似乎做出了决定,她飞快地打手势让刀哥收起武器,然后自己轻轻拉开了门闩,将门推开一条窄缝。
门外,月光下,站着两个穿着深色斗篷、风尘仆仆的身影。前面一个身形娇小,正焦急地向内张望,兜帽滑落,露出一张梨花带雨、俏丽却满是担忧焦急的脸庞——竟是本该远在柳林镇王家的六太太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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