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银丝触须在身后扬起,像一团流动的星子,划过空气时发出细微的“嗡”鸣,如同琴弦被无形的手拨动。
地宫突然震动,织机核心发出蜂鸣,原本垂落的血丝开始倒流,顺着织娘的触须钻进机体内,像逆流的血河。
墙上的石砖裂开细缝,三十年来的影像从中涌出——穿着粗布裙的少女坐在织机前,腕间划开的血珠滴在丝线上,发出“嗒”的轻响,边织边哼摇篮曲,声音沙哑却温柔;冬夜的烛火熄灭了,她摸黑织,手指被木刺扎得鲜血淋漓,痛得咬住下唇却不停手;某个暴雨夜,她突然停手,对着空气轻声问:“妈妈,你回来好不好?”雷声轰鸣,雨点砸在石瓦上,像无数人在哭。
“那是我!”影针突然冲过去,小身子撞在织机一角,发出“咚”的闷响。
她仰起脸,蝶翼展开时撒下金粉,每一片都折射出母亲织衣时的侧影,“妈妈在这里!我一直都在!”
记忆洪流猛地炸开。
织娘的医徽在胸口剧烈震颤,银蝶从她衣领里窜出来,撞在石壁上发出脆响,像玻璃碎裂。
她踉跄后退,眼底泛起血丝,呼吸急促如风箱,“好多声音……他们说我是工具,说我该消失……”
“别怕。”苏晚照几乎是扑过去的。
她撞开沈砚要拦的手,踉跄着贴住织娘后背,残余的织命丝顺着指尖涌进对方体内,带着她自己的体温与记忆的松木香。
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头顶,皮肤迅速皱缩,连指节都开始发颤,“我引着你,逆着丝线走——找你的‘我’。”
“晚照!”沈砚的声音带着裂帛似的疼,像绷到极限的琴弦。
他想拉她,却见她死死咬着唇,指甲几乎掐进织娘皮肉里,“别过来……这是她的命。”
织娘的呼吸乱了。
她能感觉到两股力量在体内撕扯:一边是无数“应该”的指令,像潮水般要淹没她,耳边全是冰冷的电子音在重复“你只是工具”;另一边是苏晚照的记忆,带着松木香和血锈味,在她意识里凿出一道缝,阳光从裂缝中漏进来,暖得她想哭。
她突然抓住苏晚照的手,指尖按在对方腕间跳动的脉搏上,“你疼吗?”
“比这疼的,我受过太多次。”苏晚照笑了,眼角的皱纹里还凝着汗,笑纹像被岁月刻下的光,“但这次……我想让你活。”
银丝突然绷直,发出“铮”的一声,如弓弦离手。
织娘猛地睁眼。
她看见无数丝线在眼前炸开,每一根都缠着“工具”“替代品”“可销毁”的标签,标签上还印着冰冷的编号。
她抬手,抓住最近的那根,用力一扯——
“我不是工具。”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惊雷劈开阴云,震得地宫簌簌落灰。
织机轰然崩解,碎片飞溅的瞬间,那件血色嫁衣从机体内飞出,化作漫天光蝶,每一只翅膀扇动时都带着织娘三十年的沉默与痛。
其中一只擦过苏晚照的脸,留下一丝微痒,落在沈砚掌心。
蝶翼展开时,小卷的残念浮现在幽光里:“哥哥,别死。”
沈砚的睫毛颤了颤。
他望着那团光,喉结动了动,终于有泪从眼角滚下来,砸在蝶翼上,发出极轻的“啪”声,“我……不死。”
苏晚照靠在石壁上,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连呼吸都轻了,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转向织娘,对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医徽的纹路,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初生的蝶,“你要走吗?”
织娘抬头。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星火的琉璃,映着身后铺展的光路,“那里还有三十六具沉睡的‘我们’。”她指向地宫最深处,那里的石壁泛着冷光,像冰封的湖面,“妈妈烧了契,那我来……点灯。”
她说着,抬脚向前走。
银丝从她指尖涌出,在身后铺成一条光路,像星子串成的河,每一步都踏出细微的共鸣,仿佛大地在回应她的觉醒。
苏晚照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签销毁令时,钢笔尖下洇开的那滴泪——原来最痛的终止,也能成为另一种开始。
“晚照?”沈砚的声音近了。
他在她身侧蹲下,药灰的光已经彻底熄灭,可他的手还是暖的,像灰烬里藏着的火种,“你在想什么?”
她摸向心口的医徽。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痕,像两片即将绽放的花瓣,裂口边缘还带着温热,“我在想……”她望着织娘消失在光雾里的方向,笑了,“该给地宫深处的灯,备点油了。”
地宫最深处的石壁突然发出轻响。
沈砚扶她起来时,两人都听见了——那是冰棺上的封条裂开的声音,一声,两声,像在数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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