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对她而言,这或许是早已知晓并接受的代价。
“牺牲在所难免,结果重于一切。”
“放屁!”沈砚猛然咆哮,他踉跄着冲向庙宇一角残破的厨房,抓起一把被烟火熏得漆黑的铁勺,直接扔进了火堆里。
铁勺落入火焰的瞬间,发出“嗤”的一声,火星如萤火四散,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焦木的气味。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捡起一块还算平整的石板作为铁砧,又从自己手臂的机械关节中拔出一根闪着寒光的银钉,竟是想用它来充当铁锤。
那银钉拔出时,关节发出齿轮错位的“咔”声,一缕青烟从接口处升起,带着金属过热的焦味。
铁勺在火焰中迅速烧得通红,沈砚用两块破瓦片夹出,一锤一锤地砸了下去。
每一次敲击,都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火星四溅,落在他枯瘦的手背上,留下细小的灼痕。
他野兽般的嘶吼在庙中回荡:“九幽镇魂阵的阵图残卷上说,阵心非祭品,而是‘音’!一个能与天地同悲,与万物共鸣的‘音’!它不需要祭品,只需要一个能安抚它、引导它的同频共振!”
苏晚照瞬间领会了他的意图。
她不再犹豫,拔下头上的骨簪,毫不迟疑地划开自己的手腕。
殷红的鲜血涌出,滴落在地时发出“嗒”的轻响,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她却看也不看,将血混入一把随身携带的骨灰——那是另一个她留下的最后遗物。
骨灰与血交融的瞬间,竟泛起一丝幽蓝的微光,带着陈旧的药香与灰烬的苦味。
她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破庙斑驳的残墙上迅速布下阵法的基盘。
指尖划过粗糙的墙面,留下湿热的血痕,每一笔都像在撕裂自己的灵魂。
小烬看着她,又看看状若疯魔的沈砚,小小的身躯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
他走到沈砚画出的地脉图中央,那里正是阵法的阵眼。
他闭上眼睛,张开嘴,喉咙里发出的却不是哭喊,而是一段断断续续、不成调的低吟。
那旋律带着古老的韵味,竟是他在医盟打杂时,无意中学到的祷文碎片。
声音稚嫩却纯净,像山涧清泉滴落石上,带着一种原始的安抚之力。
“当!”
一声清脆悠扬的嗡鸣,沈砚竟真的将那烧红的铁勺敲打成了一片弧形的铃舌。
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将其投入早已备好的一个破铜碗中,一个简陋到可笑的铜铃瞬间成型。
随着小烬的吟唱,铜铃无风自动,发出了第一声颤音。
那声音轻如风铃,却穿透了整个空间,仿佛在空气中激起了一圈圈金色的涟漪。
就是这一声。
大地猛地一震,不再是之前那种沉闷的、充满痛苦的搏动。
地脉深处,那道巨大的裂隙发出一声悠长的嗡鸣,竟奇迹般地与这微弱的铃音产生了共振!
“冥顽不灵!”明夷勃然大怒,她不能容许这群疯子亵渎守灯人千年的守护。
她猛地抬手,悬于空中的长明灯发出一声怒吼,巨大的火焰化作一道毁灭性的光柱,直扑阵法中心的苏晚照和小烬。
热浪扑面,木梁开始燃烧,空气中弥漫着树脂熔化的甜腥味。
就在那焰流即将触及的瞬间,苏晚照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举动。
她猛地撕开自己的胸膛,衣衫破裂处,没有血肉模糊,而是一颗由无数猩红藤蔓盘结而成的心脏,正剧烈地搏动着,每一次跳动都牵动全身的血管,发出低沉的“咚——咚——”声。
她咆哮着,将自己最后一道灵光,将她身为医者的所有执念,全部燃刻注入那只简陋的铜铃之中。
她掌心的金纹在这一刻彻底炸裂,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声波涟漪,轰然扩散!
刹那间,天地失声。
破庙的上空,浮现出一幅无比恢弘壮阔的巨大虚影——那是整个地脉经络的全貌。
九条主脉如同巨龙的血管,在虚空中缓缓搏动,发出低沉的共鸣,仿佛整个大地都在呼吸。
而那道恐怖的裂隙,赫然位于相当于“心室”的位置。
此刻,它不再是疯狂吞噬的巨口,而是随着那悠扬不绝的铃音,一舒一张,一弛一缩,仿佛一个沉睡的巨兽,终于在安抚下开始了平稳的呼吸。
跪在地上的老灯奴仰头望着这一幕,老泪纵横。
他背上那盏颅骨灯中的幽幽魂火,在铃音中骤然熄灭,发出“噗”的一声轻响,如同叹息。
灯中映出的那一张张痛苦的人脸,终于舒展开来,带着解脱的微笑,一个个化作尘埃,安然而逝,随风飘散。
铃音渐止,天空中巨大的虚影缓缓消散。
地脉深处的裂隙,已然闭合了七分,剩下的一丝缝隙中,透出的不再是毁灭的气息,而是一种新生的、平和的脉动,如同初生婴儿的呼吸。
沈砚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瘫倒在地,他体内那些因过度运转而暴走的机械神经,终于停止了灼热的躁动,只余下微弱的电流“滋滋”声,渐渐归于寂静。
明夷呆立在原地,她皮肤上那些因常年靠近长明灯而产生的火纹裂缝中,竟渗出了丝丝血迹,仿佛大地的伤痛也同样映射在了她的身上。
她失神地喃喃自语:“原来……它不是怪物,是……一个伤者?”
苏晚照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胸口那颗血藤心脏几乎枯黑,失去了所有光泽,但她的脸上,却露出了从未有过的释然笑容。
一片虚无中,几行残缺的铭文悄然浮现,是那个许久未见的系统残音:“代价可塑,命亦可医。”
小烬走到她的身边,小手里捧着一块尚有余温的灰烬,那是老灯奴那盏熄灭的灯笼所化。
他小心翼翼地将灰烬放入苏晚照冰冷的手心,轻声说:“她说……这次,谢谢你。”
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巅,一缕极淡的灰色羽毛随风升起,悄无声息地没入云层深处,仿佛有谁一直在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并给予了最终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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