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细微的声响在空气里飘。这步最关键,得把胶痕碾进釉面里,让断口摸起来跟没碎过一样。她低着头,视线里只有那片青白颜色,连窗外的天暗下来都没察觉。等她觉得胳膊有点酸时,抬头才发现,夕阳把旧港区的铁皮房染成了橘红色,铁锈味裹在暮色里,沉甸甸压过来。
她刚把砑子放下,想拿放大镜照照 ——
咚!
巨响是从旧港区那边滚过来的。
不是打雷的脆响,是闷在肚子里的那种,像有什么大家伙从很深的地方砸了下来。脚下的地板颤了颤,很轻,但林溪能感觉到,像有人在楼下踹了脚地基。
工作台上的莲瓣碗突然跳了下!
它在吸震海绵上抖得厉害,“咯咯” 的声响钻入耳朵,像是要重新裂开。博古架上的珐琅彩鼻烟壶晃了晃,瓶身磕在木架上,发出细碎的 “叮叮” 声。那半截青铜饕餮纹残片,在最后一点夕阳里,影子突然变了形,像咧开了嘴。
林溪的心脏猛地被攥住了,凉得发疼。她迅速地按住莲瓣碗,掌心下的瓷片还在颤,跟活物似的。
怎么回事?
她猛地扭头看墙角的监控屏幕,那小方块里原本映着工作室门口的路,现在全是雪花点,“滋滋” 的噪音刺得耳膜疼。就在那些乱闪的白点里,她好像看见个影子 —— 很大,说不清形状,一闪就没了,带着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劲儿。
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僵住了她的脖子。林溪按着瓷碗的手收得更紧,另一只手攥成了拳,指甲掐进掌心,疼得发麻。监控屏幕的雪花点映在她眼里,亮得晃眼,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下去,白得像刚修复好的瓷面。
窗外的旧港区彻底沉进暮色里了。那片被围挡圈起来的地方,此刻像头刚醒的巨兽,喘着粗气。拾遗斋里的味道好像变了,老楠木和大漆的香盖不住铁锈味了,那里面混着点别的,腥甜的,像血。
林溪盯着监控屏幕,雪花点还在跳。她知道,有什么东西不同了。刚才那声巨响,不光震裂了空气,还震开了道缝,从旧港区的铁锈堆里,从填海造陆的水泥底下,往她这小小的工作室里,渗了点不该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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