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警告，是示威。
窗外的雨又大了起来，噼里啪啦地敲在玻璃上，像是有无数只手指在挠。工作室里的灯光明明很亮，却照不散那股从信纸里渗出来的寒意。林溪把信纸和照片塞进工作台最底层的抽屉，锁好。金属锁扣发出 一声轻响，在这寂静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指尖攥着滚烫的玻璃杯，掌心的温度却暖不透心里的冰凉。目光又落在那个黄铜罗盘上，铜面反射着灯光，像只窥视的眼睛。
不能再把它放在明面上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林溪就走向了陈列架。架子上摆着她修复好的古董，从商周的青铜爵到明清的青花瓷。她的目光在一排瓷器上扫过，最终停在那个南宋龙泉窑的青瓷梅瓶上。
瓶身线条流畅，釉色像雨后的天空，带着温润的光泽。三个月前，它还是一堆碎片，是她一片一片拼起来的，连最细微的裂痕都处理得几乎看不见。梅瓶的肚子是空的，正好能放下罗盘，而且瓶口狭窄，放进去就很难拿出来。
林溪戴上白色棉手套，小心翼翼地把梅瓶抱下来，放在铺着绒布的工作台上。她拿起罗盘，铜质的盘面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指尖刚碰到罗盘，耳边的低语突然清晰了一瞬，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呢喃。
她屏住呼吸，把罗盘慢慢塞进梅瓶的瓶口。
就在罗盘完全滑入瓶腹的瞬间，一声低沉的嗡鸣突然响起。
不是从空气里传来的，更像是梅瓶本身在震动，胎骨里的分子都在共鸣。林溪惊讶地看着梅瓶，只见原本温润的青釉上，一道细微的裂纹正从瓶口往下蔓延。
最诡异的是，那裂纹是鲜红色的，像血一样。
林溪倒吸一口冷气，僵在原地。那道血红色的裂纹在青釉上格外刺眼，不像是物理撞击造成的，更像是从内部被某种力量撕裂的。她耗费三个月心血修复的完美作品，就这么被一个罗盘毁了。
就在这时，一段混乱的画面突然撞进她的脑海 ——
灼热的火光，金属被烧红的味道，震耳欲聋的敲打声。无数双布满老茧和烫伤的手，正拿着錾子在黄铜上敲打。汗水滴在滚烫的金属上，发出 的轻响。他们在刻的，正是这个罗盘的指针，尤其是那个诡异的凹槽，是用錾子硬生生凿出来的，动作里带着近乎疯狂的专注。
画面消失得像从未出现过。
林溪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她刚才看到的是什么？罗盘的制作过程？那些人为什么要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制作一个罗盘？那个凹槽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拂过梅瓶上那道血红色的裂纹。釉面依旧光滑，触感冰凉，和普通的裂纹没什么两样，但那抹鲜红却像一道符咒，在她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瓷器裂了能补...... 林溪喃喃自语，目光穿过青釉，仿佛能看到藏在瓶腹里的罗盘，人心碎了怎么办？
话音刚落，一阵极轻的窸窣声从工作室后门的方向传来。
不是风声，不是雨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木门。
林溪猛地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后门。门后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平时很少有人经过。
那声音又响了一下，比刚才更清晰了些。
她缓缓放下手里的梅瓶，右手悄悄摸向了工作台底下的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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