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认知让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凝重到了极点。
叶知秋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干：“所以……小未身上的这些伤，其实是……？”
“是灵魂分割和时空逆转的代价。” 楚安芷轻声接话，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握住了赵归涯微凉的手，“留在未来的那一半，承载了几乎所有的痛苦和创伤。而归涯现在这一半，虽然相对‘完好’，但也并非无损。”
赵归涯感受到众人的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那种混合着震惊、心疼与不可置信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自在。
他往楚安芷身边缩了缩，把脸半埋在她肩头，闷声嘟囔：“都说了没事了……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怪瘆人的。”
他试图用惯常的插科打诨打破这沉重的气氛，但这一次，效果甚微。
封无痕看着他这副下意识寻求依靠的模样，心头酸涩难言。
他想起赵归涯刚被楚安芷带回观世宗时，也是这般带着点小心翼翼的防备，却又忍不住靠近温暖模样。
那时少年浑身是伤，戴着面具，眼神却干净得让人心疼。
他会默默观察每个人的喜好，会在得到一句夸奖时眼睛亮上好半天。
后来赵归涯恢复记忆，成了个吊儿郎当、看似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模样，封无痕都以为最初那个敏感乖巧的少年只是重伤失忆后的错觉。
毕竟生活在欲宗这样显赫的宗门，身为破暝尊君之子，怎会养成那般谨小慎微的性子。
现在看来，失忆后卸下所有心防的他，或许才是最真实的模样。
他长长叹了口气，语气沉重：“你这孩子……怎么敢……怎么敢做这种事！”
那不仅是责备，更是后怕与心痛。
灵魂分割，逆转时空……这哪一件不是逆天而行、凶险万分？古籍记载中，尝试过这些禁术的人，无一不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这孩子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决心，才能义无反顾地走上这条几乎必死的路？
赵归涯听到二师叔这话，从楚安芷肩头抬起脸来。
他看见封无痕发红的眼眶，看见大师叔紧握的拳头，看见柳清漪拼命忍住的泪水，看见欧阳叙白别过去的脸……
他张了张嘴，那些准备好的、插科打诨的话突然就堵在了喉咙里。
赵归涯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下意识抬手抚上心口。
那里闷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种陌生的酸涩感悄然蔓延开来，让他有些无措。
他看着封无痕泛红的眼眶，看着叶知秋紧握的拳头，看着周围一张张写满心疼与难过的脸……这种被如此直白而浓烈地关心着、心疼着的感觉，对他而言，太过陌生。
前世颠沛流离，人人都想在他身上获得什么；
后来虽被师尊所救，却也伴随离别；
成为鬼未邪尊后，似乎对很多事物已经看的很淡。
毕竟……
芸芸众生，皆为欲之所驱；茫茫人世，尽是贪之所往。
这一点他看的很透。
这一世，他看似拥有了一切。
显赫的家世，强大的宗门，关心他的亲人，围绕着他的朋友……
可内心深处，他始终觉得自己像个旁观者，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看着这个被他强行扭转而来的‘美好世界’。
或许是因为前世的影响，总觉的太过贪恋，会让他掉进无尽深渊。
就像……
哦。
就像前世那些为了修仙资源、为了提升修为而不择手段的人一样。
他见过太多因欲望而扭曲的面孔，也亲手终结过无数被贪婪吞噬的生命。
他害怕自己一旦彻底沉溺于这份温暖，也会变得像他们一样，被欲望支配，想要的越来越多，最终失去自我，面目全非。
这种深植于灵魂深处的警惕与疏离，让他始终不敢全然接纳这份善意。
可此刻……
那层横亘在他与世界之间的迷雾，似乎随着这毫不掩饰的关切慢慢消散。
心口那股陌生的酸涩感越来越明显，甚至让他感到一丝……慌乱。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握着楚安芷的手，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楚安芷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她反手与他十指相扣，掌心相贴的温度稳定而温暖。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身，用自己纤细却坚定的身影，为他挡去了部分过于灼热的视线，形成一个无声的庇护。
赵归涯感受到手背传来的力道和身旁的温度，狂跳的心渐渐平复了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那股陌生的情绪，扯了扯嘴角，想再说点什么“我没事”、“别担心”之类的话。
可当他抬眼，再次对上封无痕那双因强忍情绪而微微颤抖的眼睛时，那些轻飘飘的话语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或许……他可以试着，不再那么用力地把所有人推开。
或许……他可以允许自己，稍微贪恋一点点这份温暖。
就一点点。
他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自己和楚安芷交握的手上，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依赖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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