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阳正好,不燥不烈,像一层薄金,温柔地洒在陈孝斌的老藤椅上。
这把藤椅有些年头了,藤条磨得发亮,带着岁月特有的温润包浆。陈孝斌微微眯着眼,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他坐的地方,是自家对面的后花园。说是花园,如今却只剩 “荒” 字可言。
自从邻居李老太太前年冬天走了之后,这园子就彻底没人管了。
李老太太生前是个极爱花的人,侍弄花草是她晚年最大的乐趣。
那会儿,园子里四季都有看头,春天的牡丹芍药争奇斗艳,夏天的荷风送香,秋天菊黄蟹肥,冬天腊梅傲雪。
陈孝斌隔着院墙,都能闻见那阵阵花香,听见老太太侍弄花草时满足的哼唱。
可现在,满园的荒草肆无忌惮地疯长,几乎要吞没小径。
昔日精心打理的花圃,如今只剩下几株东倒西歪、半死不活的月季,叶片上积着厚厚的尘土,开不出像样的花来。
几棵老树倒是还在,枝桠伸向天空,只是少了绿叶的点缀,显得有些萧瑟。
几只麻雀在草丛里蹦蹦跳跳,寻觅着食物,叽叽喳喳地叫着,更添了几分荒凉。
“唉……” 陈孝斌轻轻叹了口气。人老了,就容易怀旧,看着这败落的园子,心里也空落落的。
好在,这园子四面开阔,没有什么遮挡,阳光能毫无保留地洒下来,暖洋洋地照在身上,驱散了些许心底的阴霾和身体的寒意。
他今年七十了,身子骨还算硬朗,就是腿脚有些不便,眼神也不如从前清亮了。年龄大了,也习惯了一个人的清净。
他微微侧过头,看着自家斑驳的墙壁,墙上还依稀可见孙子儿时用粉笔画下的歪歪扭扭的小人儿。
时间啊,真是不饶人。想当年,孙子还是个毛头小子,这会也读初中了。
思绪正飘远,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花园的宁静。
脚步声很沉,带着一种匆忙的焦虑。陈孝斌有些疑惑,这个时间,会是谁来?
他费力地转动脖子,朝花园入口望去。只见一个身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停在他面前,弯着腰大口喘气。
来人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件半旧的夹克衫,头发有些凌乱,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焦灼。
看清来人,陈孝斌先是一愣,随即认了出来:“国栋?是你啊?”
来的正是同喜班林班主的儿子,林国栋。
林国栋喘匀了气,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声音沙哑地喊道:“陈叔,是我。”
“快,快坐下说。” 陈孝斌连忙想站起身,却被林国栋按住了。
“陈叔您坐着,不用客气。” 林国栋在他对面的草地上蹲了下来,或者说,半跪着,眼神里充满了恳切,“我是来…… 来接您的。”
“接我?” 陈孝斌有些不解,“接我去哪儿?出什么事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看林国栋这模样,怕是有不好的事情。
林国栋嘴唇动了动,眼圈有些发红,声音更低沉了:“是…… 是我爸。我爸他…… 他情况不太好。”
“你爸?林班主他怎么了?” 陈孝斌的心猛地一沉。林班主比他大,今年快八十了。
他们是几十年的老交情,年轻时一起在同喜班打拼过,一个唱生,一个唱旦,也曾是台上的黄金搭档,风光过一阵子。
后来戏曲不景气,同喜班也散了,各自谋生,但私下里一直有来往,只是近几年,都老了,身体都不太好,见面的次数也就少了。
上次见林班主,还是去年,林班主中风了,虽然也显老态,但精神头尚可,还拉着他说了半天话,回忆当年在戏班里的趣事。
林国栋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爸他…… 他病得很重,肺上的老毛病又犯了,这次…… 这次特别厉害,住院住了快一个月了,时好时坏的……”
他说着,声音哽咽起来,“医生说…… 说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陈孝斌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林班主,那个在台上威风凛凛、声震全场的 “楚霸王”,那个台下豪爽仗义、对他如兄如父的班主,那个和他一起唱了半辈子《霸王别姬》的老伙计…… 怎么就……
“他…… 他现在怎么样?” 陈孝斌的声音颤抖着,带着难以置信的悲痛。
“今天早上…… 情况稍微稳定了一些,精神头也比前两天好了点。”
林国栋抹了一把眼睛,继续说道,“刚才他醒了,迷迷糊糊地,嘴里一直念叨着…… 念叨着您,念叨着…… 念叨着《霸王别姬》……”
说到 “霸王别姬” 四个字,林国栋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
陈孝斌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眼眶瞬间就红了。他和林正雄,唱了一辈子的《霸王别姬》。
他是虞姬,林班主是霸王。台上,他们是生死相随的英雄美人;台下,他们是情同手足的师兄弟、好搭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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