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孙承宗抬手止住了还想争论的将领,“王百户所言,虽有不尽完善之处,然其‘以工事限敌,以火器制胜’之策,深得守城要义!诸位不必再议,即日起,宁远城防,便依此原则部署!”
他看向王二,目光中带着决断和倚重:“王百户!”
“末将在!”
“命你率王字营,即刻起,负责北城防御!此乃通往沈阳之要冲,亦是最可能遭敌主攻之方向!城内火炮、火铳、滚木擂石,优先配给你部!所需民夫工匠,一并由你调派!老夫将满桂、祖大寿部分兵马,置于你左右两翼策应!你可能守住?”
北城!主攻方向!将如此重任交给一个刚升任百户不久的年轻军官,孙承宗此举,可谓魄力惊人,也风险极大!
帐内一片哗然。满桂、祖大寿等宿将也面露惊容,看向王二的目光更加复杂。
王二心头巨震,血液仿佛瞬间涌上头顶。他知道这是信任,更是千斤重担!守住,则一战成名,王字营真正站稳脚跟;守不住,则万事皆休,自己连同这五百弟兄,恐怕都要葬身于此。
他没有丝毫犹豫,重重抱拳,声音斩钉截铁,回荡在寂静的军帐中:
“末将遵命!宁远北城在,王字营在!北城若失,末将及王字营全体官兵,绝不生还!”
“好!”孙承宗霍然起身,“要的便是这等决心!即刻起,全城动员,依策布防!”
军令如山。王二回到王字营驻地,立刻召集所有骨干。当听到王字营被赋予防守北城,直面努尔哈赤主攻的重任时,赵大锤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大嘴,兴奋地一拍大腿:“他娘的!终于来真格的了!百户大人,您就瞧好吧,俺老赵一定把北城守得跟铁桶似的!”
张老栓则是面色凝重,仔细询问了孙承宗给予的资源和权限,立刻开始盘算如何调配人力物力。石锁默默检查着自己的弓和箭囊,眼神锐利。狗剩更是激动得小脸通红,攥紧了拳头。
没有时间庆祝或是恐惧,王字营如同上紧发条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北城墙上,一派热火朝天。王二亲自督阵,指挥着麾下士兵和调拨来的大量民夫,按照他的设想构筑防线。
城外,三条蜿蜒的浅壕被迅速挖掘出来,壕底插满了削尖的木桩,撒上了搜集来的所有铁蒺藜。虽然深度和宽度都因时间仓促打了折扣,但纵横交错的壕沟,依然像几道丑陋的伤疤,横亘在原本平坦的进攻路线上。
城头,火炮被调整位置,力求形成交叉火力。火铳手们划分了各自的防守区域,检查着火铳和定装药包。滚木、擂石、甚至是大锅和收集来的粪便(用于熬制金汁)都被运上了城头,堆放在顺手的位置。
王二特别关注那几门被选中尝试“机动”的轻型佛朗机炮。他让周老蔫带着工匠,连夜赶制了几辆坚固的平板炮车,反复试验在城头马道上的移动和固定。虽然笨重,但确实实现了有限的机动能力。
夜幕降临,宁远城头火把林立,如同一条蜿蜒的火龙。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恐惧,也混杂着一股被逼到绝境后生出的狠厉。
王二站在北城正门的箭楼上,望着北方漆黑一片的旷野。寒风掠过城头,吹得火把忽明忽暗,也吹动着他冰冷的铁甲。
他知道,在那片深邃的黑暗中,正有无数马蹄敲打着大地,无数嗜血的刀锋渴望饮血。一场决定无数人命运,也可能改变历史走向的大战,即将来临。
他握紧了腰间的弯刀,刀柄上传来熟悉的冰冷触感。
“来吧。”他对着无尽的黑暗,轻声说道,眼神锐利如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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